他下意識的以手扶額，輕撫著太陽穴。

如果范武是個老實人，也沒有說假話。那在十年之前，茍大師身邊是有個小徒弟的。

可這事，茍大師從來都沒有提過。無論是信箋還是雜談記事中，都不曾留下有關小徒弟的記錄…

所以現在來看，那小徒弟是不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早就涼了？

如果沒涼，現在又去哪了？

如果是茍大師有意……

“兄弟…兄弟…”

“小兄弟？”

“徐兄弟！”

范武見徐浪神態不對，輕喚了幾聲也沒反應，就打算直接伸手去推他。

徐浪忽的抬頭，眼中隱隱有些泛紅。他長嘆一聲，有些感懷的說道:“我剛在想師傅，想怎么去完成他老人家的遺愿。有些走神了，還請武哥莫要見怪。”

“啊…不怪不怪…”范武連忙擺擺手回了一句，突然他又想到徐浪話中的遺愿二字，以及之前徐浪說過，他卻沒在意的地震山崩，以及師傅被埋葬山腹…

“徐兄弟，茍半仙…他…他老人家真的仙逝了？”

徐浪沒有回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泛紅的雙眼，就是他給范武的答案。

“唉…”范武長嘆一聲，語氣滿是惆悵。

“若沒有兄長的撫養，我早就死了。沒有茍半仙恩情，我也不會有如今的成就。沒想到不過半月光景，他們兩位都撒手人寰了。”

徐浪狠狠的揉了揉眼，還是沒有擠出一滴淚水，倒是眼睛更紅了。

“武哥，我不知道你兄長過世，勾起了你的傷心事，還請節哀順變吧。”

范武灌了一大口酒，感受著喉嚨里的火辣，聲音沙啞的說道:“不礙事，生死無常誰也無法預料。我能看開卻是放不下，心有不甘罷啊。”

徐浪心中一動，他從范武的話中聽出一絲不尋常。心中一股八卦之火頓時就燃燒起來，很想仔細問個究竟。

但他還是壓住了這個念頭，畢竟這時候這么問，有點不太合適了。

浪哥覺得自己的做法是對的，很顧忌范武的感受。豈料下一刻，范武就很耿直地問了一個問題。

“徐兄弟，茍半仙怎么死的，葬在何處了？得空時，我想去祭拜一番。”

“………………”

浪哥不想刺激你才沒開口問，你倒是先問我，你禮貌嗎…

心里這樣想著，徐浪還是回道:“小弟之前所言非虛，蜂腰山在地震時從中崩斷了。師傅的遺體就封在了山中。

師傅生前避世隱居，仙逝后以山為墓。塵世瑣事他都看破了，祭拜與否，有這心意就行了。還是不要打擾他老人家的清靜了。”

范武聞言微微點頭，低聲喃喃道:“這些年來我也曾隨師兄弟們出去歷練過，可從沒有一處山峰能與蜂腰山相比。

蜂腰山給我的印象很深，它…它…它的山勢太過奇絕了！

當年我第一次看到時，也曾在心里想過，這種山形會不會突然崩塌？沒想到這事還真就發生了…”范武說著話連連唏噓不已。

徐浪默默點頭，露出痛心疾首之態。

“這都是命數使然，師傅一定是看透了自己的命數，才甘愿赴死的…”

話說到這，徐浪忽然話鋒一轉，說道“武哥，冒昧的問一下，你兄長是什么情況？”

浪哥本來都不想八卦了，奈何你范武先動的嘴，那就別怪浪哥張嘴戳你心窩子。

范武聞言一愣，臉色變得很難看，隨即好一陣長吁短嘆。又猛的灌了幾大口酒，這才滿是惆悵的回憶著，就此打開了話匣子。

“我年幼時，父母長輩皆死于匪禍，是兄長拉扯我長大的。

那時家中沒了主事人，一些外戚蠻橫的登門，霸占了剩余不多的財產。

我與兄長不得已流落街頭，也曾一度淪為乞丐茍活度日。

后來兄長覺得這樣下去沒有出路，就想盡辦法進了一家包子鋪，做了幫工學徒…”

范武眼中盡是追憶，沉浸在曾經的時光里。將過去的一切，事無巨細都娓娓道來。

此刻的范武不是在給徐浪講述，他只是在傾訴，在發泄。

靜靜的聆聽著，徐浪沒有插一句嘴。可他心里滿是無奈，本來只是隨口問問，想聽個小故事。哪成想范武直接從小時候開始，傾訴他與兄長范文的一生。

徐浪很想打斷范武的話，問問他怎的不從開天辟地講起，那不是更細致！

時間就這么流逝，轉眼間太陽落山，暮色已至。

一個多時辰，范武一直沒有停下敘述，直聽得徐浪昏昏欲睡之時，才說到正題上。

“兄長剛剛成婚三日，就莫名其妙的，突然之間暴斃橫死。我得到消息時已經太晚了，沒機會送他最后一程…

此次回鄉，就是要回來祭奠兄長在天之靈。而且…我還要查一查！”

范武將空酒壇重重的砸在地上，嘩啦啦聲響，碎瓷渣子四散迸濺！

他雙眼通紅，眼中涌動著凌厲的殺機。壓低了聲音，恨聲說道“兄長身體康健，絕非早夭之人。他的死必有蹊蹺！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徐浪怔怔的看著范武，好似被他兇狠的目光給震懾住了。

實則浪哥也確實是被震撼了，只不過并非是因為范武的氣勢，而是這位嘮嗑的本事…

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這位大哥居然足足扯了兩三個小時！沒別的，浪哥就是服了！

徐浪直視著范武的眼眸，在他的眼神中，察覺到隱隱還有著欲言又止之意。

浪哥立刻腦筋飛轉起來，一般來說，按照故事情節，接下來就是范武發現蹊蹺，發現罪證，然后為兄報仇！

嗯…似乎…好像…這個故事有點點眼熟啊！

范武不清楚徐浪在想什么，但他清楚的看到徐浪忽然間挑了挑眉頭，臉上神情也變得古怪。便問道:“徐兄弟，你…”

可還沒等范武說完，徐浪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壓低聲音道“武哥，既然你不認同你大哥突然暴斃的說法…

如果…我說如果，他真是奸人被人所害，你可有懷疑的對象？”

啪嗒~

一聲輕響忽然傳來，二人立刻循聲看去。

只見幾步外，范生正蹲在火堆旁手忙腳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