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人影漸行漸遠，最后隱入一處假山之后，徹底消失在視野。丁叮叮轉回身，沖著九皇子道：“楊潛……”

九皇子顯然對她仍有陰影。丁叮叮話還沒說倆字呢，他便冷冷開口，打斷她道：“你若敢再罵人，我便撕爛你的嘴。”

丁叮叮一怔，然后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個文明人，一般不隨便罵人。”

只是隨便罵起人來一般不怎么文明就是了。

九皇子眼神仍有些森冷，看著丁叮叮冷聲問道：“你有何話說？”

丁叮叮見這人仍是那副不茍言笑的模樣，說出的話冷冰冰硬梆梆的，著實是不怎么好溝通。她索性開門見山，不同他繞彎，直接道：“其實剛剛你早就發(fā)現(xiàn)我躲在邊上偷聽了是吧？你故意把程可芹支走，是要留機會給雁九宮，好讓他來殺我吧？”

九皇子面具底下的唇角又抿成了一條直線，沒有說話。

這便是默認了嗎？丁叮叮心中忍不住便沉了一沉。

她想了想，然后嘆了口氣，試著同九皇子真誠溝通：“你看你，幾次三番地要殺我，我都不同你計較，我這人算好說話的吧？我就不明白了，像我這么好說話的人，你怎么就偏偏看我不順眼，怎么就老想著要殺我呢？”明明想好了不同他繞的，結果一不小心，又習慣性開始繞了起來。

九皇子面具底下的眼眸似兩汪深譚，平靜無波。他依舊沒有言語。

丁叮叮抿著嘴潤了潤唇，繼續(xù)又同九皇子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我知道我瞎編亂造說有了你的孩子，這大話說得有些沒邊兒了，讓你面子上不大好看，你要殺我，也挺說得過去的。我呢，也不求別的，只求你大人大量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成么？我那也是沒辦法。你也知道小侯爺那人，對吧，我要落到他手中，不給我午門問斬那也得大刑伺候著，對吧。那誰吃得消啊！我那不也是為了活命么。九皇子您宰相肚里能撐船，就別同我這小女子一般見識了，成么？”

她這里說了一大串，九皇子的小眼神兒卻仍是森森寒寒，陰晴不定。丁叮叮直覺里很不踏實。她向前一步，極力往船那頭的九皇子湊近了些，壓著聲音鄭重說道：“殿下，我現(xiàn)在絕對不能死。”

許是她這鬼鬼祟祟的動作幅度有些鄭重得過了頭，九皇子終于有了點動靜。他揚了揚眉：“哦？”

丁叮叮盯著九皇子的眼睛不放，認真道：“我那日在質子府里所說的魚目混珠李代桃僵之策，不知怎的傳到小侯爺那里，被小侯爺當了真。他如今把雁公子當成了是你，正準備拿我來試探你們呢。你這會若是將我殺了，小侯爺立時便知道他被你們耍了。眼下東周西蕪議盟在即，九皇子你歸心似箭，難道就不怕小侯爺因為此事惱羞成怒，于放質一事上設障刁難，讓你九皇子回國之期，遙遙無望？”

九皇子依舊是沒什么動靜，只定定看著丁叮叮，這一回，卻是連眼神都沒閃多一下。

丁叮叮便不免有些慌。她不敢放松，緊著又道：“小侯爺這會子是將雁九宮當目標懷疑著。之前你我墜崖失蹤，想來雁九宮亦是恰好在那時節(jié)剛脫牢獄，便正好戴著你那鬼面以九皇子之名替你會客理事。我不知雁九宮頂替你是否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權宜之策，亦或這根本就是你們一早計劃好，要有意這般誤導著小侯爺?shù)摹Ｎ抑恢溃还苣銈兪菣嘁艘埠茫幸庹`導也罷，我若在這時節(jié)死了，小侯爺只怕會連你一起懷疑上。”

“你道小侯爺今日設這宴會真是為款待你東周使團不成？人小侯爺這是專為你同雁九宮開的坑呢？小侯爺是準備把我洗白白了往人前一推，先咬死了說我與雁九宮在獄中茍且，珠胎暗結，然后便好堂而皇之明正言順大庭廣眾眾目睽睽把我給開膛破肚了，到時他只需靜等著看你同雁九宮的反應，便一試一個準。”丁叮叮心中慌急，語速超快，成語什么的合不合適恰不恰當什么的全不顧了，只求能簡單明了一針見血地幫跟前這人把厲害給他闡述明白了。

可她口水都說干了，這貨還是一動不動地杵在那里，只冷冷地看著她，半點正常人該有的反應都沒有。

這貨本來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冷面腹黑絕情狠辣，哪一個詞都不算正常。

丁叮叮心中發(fā)急，拿他無法，只能繼續(xù)。

“我若是死了，小侯爺自然便搞不清楚你同雁九宮究竟誰是誰了。可你我心中都清楚，小侯爺原就沒打算讓你這九皇子活著回東周，你就不怕小侯爺腦子一糊涂，一犯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你這真皇子同雁九宮那假皇子打包在一起，全都弄死算數(shù)？”

“……”

“如今東周勢強，西蕪上下憚于戰(zhàn)事，均無意招惹周人，明著殺九皇子，小侯爺自然不大方便。可如果他把雁九宮當成九皇子來殺呢？雁九宮原本是自掩了身份潛入西蕪的，如今頂多只能算你九皇子身側一貼身侍衛(wèi)而已，小侯爺要抓要關要殺雁九宮，簡直連理由都可以不用給，完全不用顧忌什么。他若真把雁九宮當成你殺了，你九皇子少了個替身不說，小侯爺?shù)淖⒁饬删腿械侥闵砩狭恕！?

“原本有雁九宮隨時替你頂著，官面上九皇子不能隨意出境回周，但脫了面具，掛上雁九宮那塊人皮，你九皇子想要自由出入兩國境內，簡直不要太容易。所以上次你不惜拿自己當目標靶子將小侯爺引開，也要救雁九宮出獄，便是因為雁九宮他死不得。雁九宮若死了，你少了個替身不說，許是就就被小侯爺給限制在西蕪境內，再也回不了東周了。”

“……”

“我敢說，今日我若死了，那雁九宮也活不成。我若死了，小侯爺定會察覺出你同雁九宮之間的貓膩，定會尋釁再向雁九宮下殺手，定然也不會輕易放你回周。”

“……”

“你若不殺我，我便有法子讓小侯爺不僅不阻你回國，還會為你的回國之程，助上一臂之力。”

丁叮叮苦口婆心舌燦蓮花，直說到這一句，九皇子面具后的眉眼才算有了絲起伏。他神色一動，問道：“你能說動慕容殊……依你言語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