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九宮這么一說，倒是把丁叮叮給說傻眼了。她不覺睜大了眼，指著自己鼻子怔怔道：“這么說，還是我的錯？”

雁九宮無辜道：“當然是你的錯。”

丁叮叮仍是抻著手指頭戳著自己鼻子問：“不怪你？”

雁九宮肯定道：“當然不怪我。”

丁叮叮皺眉：“可我為什么還是覺得……被你坑了？”

雁九宮也不反駁，只是問：“我問你，那日從亂葬崗上醒來，你是不是覺得，吃恁大苦，冒恁大險，只為替我送個信，卻甚么也沒落得，感覺有些虧了。是不是？”

丁叮叮順著時間線往回倒了倒帶，回憶了一回憶，然后很是誠實地點了點頭。

雁九宮再問：“你那時是不是想著，好容易逃出生天，卻仍頂著這死囚的罪名，終不是個事，總需離這堰京越遠越好。要離堰京越遠越好，便得需要盤纏才能上路是吧。既然反正是要代我往質子府跑那一趟腿的，那么多少找九皇子要點酬金，做做盤纏也好。你當時，是不是這般想法？”

丁叮叮再回憶了一回憶自己當時的心路歷程，終是騙不了人，便只能再度誠實地、又點了點頭。

雁九宮一攤手：“看吧。還是貪心惹的禍。”

丁叮叮無比后悔，很是自責，連連點頭：“是，是，確實不該貪那小便宜。”

雁九宮也嚴肅批評道：“貪小便宜惹大禍。這毛病得改。”

丁叮叮點頭不迭：“得改，得改，一定改。”

雁九宮做勢起身：“那么，咱這就走？”

丁叮叮一怔：“啊？走？去哪？”

雁九宮無語：“剛剛不是說過了嗎？連夜趕去易家塢。”

丁叮叮又猶豫了。她摸了摸鼻子，遲疑道：“可是，還是不怎么信得過你怎么辦？”

雁九宮捂著胸口做痛心狀：“你太見外了。”

丁叮叮很是不好意思：“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您多擔待。”

雁九宮攤手無奈道：“那你說該怎么辦吧？”

將這句話丟出來的時候，這貨還不忘在臉上恰到好處地擺了幾擺“這可是你的命別太得寸進尺少爺我時間有限耐心有限小心惹煩了我少爺不伺候了”之類閃閃爍爍隱隱約約不愉快的神情。

丁叮叮便果然有了點小緊張。

她偷偷瞄了好幾下雁九宮，然后小心地試探著問道：“那什么，要不，你幫個忙，找個機會讓我跟九皇子同個房上個床。咱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那謠言給他坐實了成不？”

這樣一來，媽媽就再也不用擔心我的腦袋了！丁叮叮一臉的決絕壯烈，覺得自己的想法無比地別出心裁悲壯慘烈。

雁九宮卻是倒吸了口氣，差點沒被她這一句把下巴給驚掉。他睜圓了眼，張了張嘴，又張了張嘴，再張了張嘴。然后發現：自己好像詞窮了。

丁叮叮仍眨巴著星星眼殷殷地看著雁九宮，小眼神兒熠熠生輝，里頭滿滿的全是征詢和求助。

雁九宮淡定了一淡定，然后遲疑著問道：“同個房？上個床？”

丁叮叮重重地點了點頭，神色無比悲苦自憐。

雁九宮瞇了瞇眼，問：“什么意思？”

丁叮叮又眨巴了眨巴眼，默默回捊了一遍自己的說話，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她認真解釋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雁九宮終于緩過來了。他淡定——這回是真淡定——他淡定道：“你若定要如此，倒也不無……”話及至此，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腦中一念閃過，突然轉了顏色，附掌笑道：“細細一想，如此行事，何止是不無道理，簡直妙極。”

這回便輪到丁叮叮張口結舌了：“妙極？妙從何來？”

雁九宮輕笑道：“天下皆知我東周皇室子嗣艱難，若真能讓九皇子以為你上了他的床，想那九皇子礙于子嗣承繼，那么在你肚子應有消息之前，便不再好動你了。”

切，還以為他有什么高論，卻原來正是她準備拿來忽悠他的這一套。肚里不屑歸不屑，丁叮叮表面卻仍是裝著眼睛一亮，道：“東周皇室子嗣艱難，還有這么一說？”

雁九宮眸色未明地掃了丁叮叮一眼，道：“你不知？”

丁叮叮聳了聳肩，道：“我自小在西蕪村野長大，怎么會知道那么高層的八卦？”

“八卦？”雁九宮眼眸帶笑，故意挑出這詞問了一問。

丁叮叮在心里默默自抽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自動過濾，只當沒聽到他這一問，繼續正題：“我是真不知。我原本只是想著，若是能入了九皇子的房上了九皇子的床，便就能趁熱打鐵鬧他個滿城風雨人盡皆知，如此一來，那他便跳進黃河……呃，潢河，那他便跳進潢河也洗不清了。嘿嘿，到了那時，我就不信他還好意思再殺我。”

丁叮叮笑得不懷好意，惡意滿滿：“倘若他當真不管不顧定要殺我，那只能說明他是心虛了，心虛自然便表明他是真做了。其實他做了什么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做了他還不敢認。呵呵，男子漢大丈夫敢做不敢當，他若是敢殺我，他便真就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這名聲他可就坐定了。誒，你剛不是說，九皇子是個驕傲的男人么？如果九皇子當真是個驕傲的男人，那么我覺著吧，比起讓人說他不是男人，我想他應該更愿意別人說他沒眼光，哪怕是說他饑不擇食呢，也比說他不是男人要好。”

丁叮叮眼里閃著奸詐的小星星，渾然忘了要繼續之前的悲苦壯烈模樣，竟說得眉飛色舞，一副惡作劇得逞時的小人得志勁兒，整個人容光煥發，滿滿的全是惡意。

雁九宮不知怎的，額角的青筋又習慣性地蹦了幾蹦。靜了靜，才道：“然后呢？”

丁叮叮還沒從那股自嗨的勁兒當中緩過來呢，愣了一愣，問道：“什么然后？”

雁九宮面上雖是笑著，不知怎的，眼眸里卻頗有些冷意，看著很有些瘆人：“你是不是覺得，只要爬上了九皇子的床，便就萬事大吉了？倘若運氣不差，當真讓你懷上我東周皇室長孫，那未九皇子不僅不能殺你，說不定還要立你為妃呢。如此一來，你是不是就一朝翻身，丑雀變鳳鳥，自此富貴榮華衣食無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