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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一字毀千古

  • 桃之夭妖
  • 滬弄
  • 3632字
  • 2022-05-18 12:00:00

王敬將玉兒交于桃葉,只身一人,一瘸一拐走向司元。

他胸中的憤怒,就如同他身后火上澆油的熊熊烈焰一樣,越燒越旺,再也談不上任何規矩禮儀!

他臉色鐵青,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如果我今晚沒有出現在這里,明日是不是就要接到大王的報喪?宮中不慎失火,玉兒意外身亡?”

司元在韓夫人的攙扶下,神色淡然,一言不發。

“告訴我,是不是?”王敬暴躁地叫囂起來,他瞪著司元,臉上青筋一條條暴起。

司元看了韓夫人一眼。

韓夫人會意,松開了挽住司元的胳膊,徑直往對面走去。

王敬迷惑不解,回頭看著韓夫人一直走到玉兒身旁,一把扯下蒙在玉兒臉上的面紗。

下一瞬,王敬驚得說不出一句話,他清楚地看到:在玉兒的右側面頰上,刺了一個深深的「賊」字!

桃葉也驚呆了,她不用想也知道,這個「賊」字一定是司姚公主的杰作,是為了懲罰王敬不肯好好做駙馬。

王敬渾身如同凍結了一般,他盯住玉兒臉上所刺的「賊」,他可以想象得出,在針刺出一筆一劃的時候,玉兒該疼得怎樣死去活來,有了這個刺字,玉兒今后的人生將全部毀滅!

“她憑什么這么做?”王敬突然歇斯底里一聲狂吼,手掌握拳捶地,仰天長嘯,恨不能將遠在天邊的始作俑者碎尸萬段。

“就憑她是大齊國最尊貴的公主。”作答的人是司元,他的聲音不大,因為他身體的虛弱一直在限制他必須輕聲細語、輕手輕腳。

司元稍稍躬身,湊近單膝跪地的王敬:“孤王在十余年前,就是不能接受孟氏給與的屈辱,才毅然選擇流放,為此,失去了陪我受盡苦楚的妻子、還有我最愛的兒子。如今,你要我接受這樣的兒媳,成為全天下人的笑柄嗎?”

王敬慢慢仰起了頭,與司元對視,目光都是一樣的鋒利:“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女兒也不屑于做你家兒媳!”

司元淡淡地問:“不接受?你能保證我的家人不會因抗旨獲罪嗎?”

王敬也冷冷地問:“為保你家人安危、為保你顏面,就要我的女兒去死嗎?”

“對,她必須死。如果你不能服從大義,我只好讓你們父子也「意外」殞命。我不管你是真心投靠,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反正現在藏寶圖我已經有了、金庫又在我的地盤,永昌以外的人什么都不會知道。”

司元話音落,不禁咳嗽了幾聲,身體左右搖擺,似有些體力不支之態。

韓夫人忙過來扶住司元。

桃葉心中十分不服,她緊緊攬住懷中的玉兒,朝司元大喊:“有人把二哥在這兒的消息透漏給公主,才招來奇恥大辱!大王為什么不追查是誰走漏了風聲?滅口無辜之人,就是大王的愛民之道嗎?”

司元看了桃葉一眼,沒有吱聲,他原地稍息了一陣,輕輕在韓夫人耳邊囑咐了幾句話。

韓夫人隨即吩咐身邊的丫鬟:“把膳房后邊綁著的那個人帶過來。”

不多時,一名男子被押了過來,他的手腳都是被繩子綁著的。

韓夫人拿過一個侍衛的佩劍,塞到王敬手中:“走漏消息的人就是他。你們若認為大王處置不公,可以親自動手殺了這個人,為你的女兒報仇。”

王敬瞥了那人一眼,并不認識,他猜那就是陳濟派去建康傳遞消息的人,由此造成了玉兒的毀容……

再看一眼玉兒的臉,王敬恨意更重,就提著劍走向那被綁之人。

那人也瞪著王敬,直挺挺站著,他眼球布滿血絲,一言不發。

桃葉心跳得極快,她很害怕看到殺人的場面,她想勸王敬,卻又不敢,因為她覺得,她沒有資格替玉兒或者王敬選擇原諒。

“父王!你不能殺他!他可是馬達的親弟弟!”司蓉郡主從遠處跑了過來,氣喘吁吁。

王敬已經站在了那被綁人跟前,但沒有動手,不是因為司蓉郡主的勸阻,而是他從沒有殺過人,也不知該如何殺人。

司元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司蓉。

但韓夫人開了口,還帶著譏諷的笑容:“郡主對自己的親弟弟,也沒見這么關心過!”

司蓉沒有理會韓夫人,她跑到司元身邊,拉住司元的衣袖:“父王,不知者不為過!馬耽離開永昌時,陳將軍還沒有簽下生死狀,他并不知自己擅自返回永昌是違規的啊!”

在黑暗處,陳濟正在向這邊人群靠近,悄悄關注著司蓉郡主的求情,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救馬耽,不得不半夜叨擾了司蓉,所以司蓉才會出現在這里。

韓夫人又一次反駁了司蓉的話:“馬耽不知道,難道陳將軍也不知自家下人要回來嗎?為何不提前稟告大王?”

司元咳嗽了一聲,慢慢喊了句:“陳濟出來。”

陳濟一驚,不想黑燈瞎火中,司元已經看到了他,他只好灰溜溜出現在人前:“卑職……卑職連日忙于練兵,忘了馬耽之前告假探親之事了……”

“只是探親?”司元笑盈盈看著陳濟,目光耐人尋味。

陳濟沒敢立即作答,他知道司元是極難被騙的,他不好撒謊,但如果坦誠事實,他就是擅自使下人出入永昌、并挑起內訌,一下子犯了兩條罪狀!

馬耽眼轱轆一轉,忙向司元跪下:“大王息怒,小人真的是回鄉探親!只因陪家母上街時,閑聊之中偶爾提到了王駙馬而已,不想就被公主聽到了!小人不是有心的!”

司元的目光仍在陳濟身上,輕飄飄地傳達了他的命令:“泄密者,死。挑內訌者,死。若是他私自所為,他死;若是你指使他所為,你死。”

聽見這話,陳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當然怕死,但他又豈能把所有責任都推給馬耽?

“公子,屬下多嘴犯的錯,絕不連累公子!”馬耽突然使手腳上的繩子全部斷裂,他敏捷拔出王敬手中的劍,自向頸前一抹,頃刻倒地。

陳濟愣怔住了,他望著躺在地上、血流如注的馬耽,心隱隱作痛。

司元又看向王敬,目光冰冷:“該處置你家的了。”

王敬踉蹌疾步到玉兒身側,護住玉兒,咬牙大呼:“我的女兒沒有犯錯!”

陳濟看著王敬那緊張、驚懼的面龐,不禁感到一絲報復的快感,料想王敬一旦失去女兒,自然比他失去忠仆更加心痛百倍。

“大王有喜,老夫特來給大王道喜了!”王逸不知是從哪里走了過來,一直走到司元對面,向司元躬身一拜。

司元上下打量了王逸兩眼:“是王司徒?”

“大王好眼力!”王逸滿面笑容。

司元又問:“孤王何喜之有?”

王逸笑道:“大王新媳尚未及笄,如何行合巹之禮?不若再等幾年,待犬子攜女歸家,請王子帶人上京迎娶。到時候,大王也更方便為孝宗之死討回公道,豈不是雙喜臨門?”

以娶親之名,不損一兵一卒便能入京,不勞民、不傷財,那絕對是個好主意!

司元點點頭,笑得與王逸一般從容:“王司徒所言甚是,孤王與公主結親,理應隆重,豈可草草為之?就請王司徒先將孫女帶回去,好生照顧。”

“謝大王。”王逸又向司元行禮,隨即招呼王敬、桃葉等人帶玉兒出宮。

陳濟又一次愣怔,他意識到,他的馬耽……白死了……

可是,他卻對眼前的一切充滿無力感,他只能眼睜睜看著王家一行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王家人回到自建房屋時,已是后夜,王敬一直守在玉兒床邊,完全忘記了今晚是他和桃葉的新婚之夜。

桃葉到廚房去煲了粥,也送到玉兒房中。

玉兒漸漸恢復了神志,她睜大眼睛,看到了杵在眼前的王逸、王敬、桃葉等人。

“玉兒,你醒了……”王敬一陣激動,又心疼地去摸玉兒的臉:“還疼嗎?”

“你走開!”玉兒猛地推開王敬的手,大聲咆哮:“你只顧著跟你的狐貍精私奔,幾時還記得有我這個女兒?”

王敬呆呆坐著,他知道,他的女兒再也不可能是從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了。

王逸站在不遠處,解釋道:“玉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父親……”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玉兒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眼淚狂流:“你在家里娶個混賬公主,外面又弄個狐貍精!而我的親娘卻只能被丟棄在那個無人問津的亂葬崗!我不要這樣花心的父親,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們!”

玉兒哭喊著,就光腳下了床,往外推開王敬,還掄起床上的枕頭砸向桃葉。

桃葉端著的熱粥被砸翻了,燙得她手好疼。

丫鬟秀萍忙過來抱起玉兒,按回床上。

王逸向王敬和桃葉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先出去。

王敬只好走了出來,桃葉也跟著。

外面,東方發白,照出些微亮,王敬望著一望無際的荒野,滿目蒼涼:“玉兒變成這個樣子,我沒臉去見阿嬌了!”

“是我的錯,那個「賊」字……公主應該是想刺在我臉上的,讓她代我受過,是我對不起她……”桃葉低著頭,充滿負罪感。

王敬卻搖了搖頭,雙手扶住桃葉的雙肩,輕聲安慰著:“不要這么說,我當初離京,是為尋父,卻被公主理解成私奔。我不屑于解釋,也是想著,讓她當成私奔總好過暴露我父親私自離京之事,不想如今連玉兒都誤解你,你若再自責,我便更愧對于你了……”

“喲!王兄這話說得可真煽情!”陳濟忽然出現在他們對面,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嘖嘖稱嘆。

這個時候看到陳濟,王敬心里當然不舒服,也故意挖苦:“陳兄家里才死了人,不趕緊處置后事,卻到我這兒閑逛,不怕天熱放臭了嗎?”

“王兄說得是,我就是來辦后事的!”陳濟說著,向后招手。

后方,馬達帶著幾個人,抬著一個木架,木架上搭了白布,一起抬到房屋后面的荒山上去了。

桃葉心里一陣發毛,雖說這荒山上有亂葬崗,可陳濟這么選地方,分明是故意的!

陳濟走到桃葉身邊,笑得那樣輕佻:“丫頭,聽說你們成親了?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終于心愿達成!從今以后,房內有個現成的女兒作伴、房外有馬耽日夜守衛,就當是我送你們的新婚賀禮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在這兒的日子,不然等將來回了建康、面對公主,你倆可就難廝守了!”

說罷,陳濟大笑,也往房后荒山上去了。

王敬瞪著陳濟走去的方向,眉毛幾乎要一根根豎起來,恨意似怪獸一般咬住他的心,他只是說不出一句話。

桃葉的心冰涼冰涼,她幻想中的夙愿得償,原來只有剛挑下紅蓋頭的那一瞬,短暫得還不及黃粱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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