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母儀天下
- 桃之夭妖
- 滬弄
- 3641字
- 2025-03-14 12:00:00
“淑妃娘娘……”張小宛滿面堆笑,就像是好心提醒一般:“今朝不同往日,你該稱呼「皇后娘娘」才是。直呼皇后娘娘名諱,那可是「以下犯上」??!”
司姚愣住了,想起陳濟先前為維護桃葉的種種行徑,她不寒而栗,態度不由得變得卑微了許多:“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無妨。冊封之禮未行,淑妃還不算以下犯上?!碧胰~仍溫和地笑著,恍若一副賢良大度的模樣。
張小宛又忙催促:“淑妃娘娘還是趁早為皇后娘娘穿好鞋,莫要誤了吉時?!?
桃葉淡淡一笑,這張貴人果然還是像從前一樣識時務。
穿鞋……穿鞋……一團烈火在司姚胸口燃燒著。
司姚活了這三十多年,莫要說給別人穿鞋,就是她自己的鞋子,也從沒有親自動過手!
可是,此時此刻,她還能有第二種選擇嗎?
眾目睽睽之下,司姚到底還是彎下了腰,撿起地上的鳳頭鞋,半蹲著,慢慢往桃葉腳上穿。
不知是因為不擅長穿鞋,還是因為衣袖太長,讓她的手很不靈便,剛使鞋面套住腳掌,還未提起鞋跟,鳳頭鞋又從桃葉腳上滑了下來。
司姚只得再次撿起鳳頭鞋,第二次給桃葉穿上,那鞋卻滑落得更快了。
這時,司姚才猛然發現,桃葉腳上的襪子乃是金線所織,絲滑至極,哪里好穿?
“我想……淑妃若是跪下來穿,或許會好穿得多呢?”桃葉依舊笑盈盈,輕言慢語。
司姚有些懵,她不太想得明白。
強壓著內心的憤懣,司姚雙膝跪地,又一次為桃葉穿鞋。這次,鳳頭鞋果真沒有滑落。
張小宛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只見在司姚跪下的那一刻,桃葉由腳尖向下變成了腳尖朝上。
“到底是淑妃心靈手巧?!碧胰~淡淡一笑,便扶著采薇的手,從司姚膝蓋前伏地的裙擺上踩過,緩緩邁步而行。
好大一個下馬威。
司姚不得不等桃葉的足底離開,才能站起,卻必須趕緊和張小宛同排跟隨在桃葉身后。
其余命婦還是按照品級,漸漸都隨入后方,排成六列,一起慢慢步入太極殿的廣場。
行走在隊列之中,司姚不住地將手抿在衣裙上,她只覺得給桃葉穿了鞋之后,手指好像黏上了什么極其特殊的灰塵,怎么擦都擦不掉。
張小宛凝視著前方桃葉發髻上金燦燦的鳳冠,也是別樣心境,那個無數次曾出現在她夢中的恢宏場面,只會是屬于別人的,而今日之桃葉,也早已與從前的閨中密友判若兩人。
霞光萬道,高墻巍峨,宮闕之巔,氣勢磅礴,廣場祭壇的金色香爐旁,禮部左尚書陳偉也已等候多時。
“請皇后娘娘祭拜天地、八方諸神。”
桃葉接過陳偉呈上的三炷香,對著祭壇拜了三拜,陳偉又接了香去,插入香爐之中。
祭拜完畢,太極殿左右配殿樂聲齊奏,身著紅色龍袍的陳濟從正殿走出。
煙氣繚繞,樂聲悠揚,在左右兩側文武大臣的注視中,桃葉步履穩健地走上了正殿前的玉階,六名宮女在后方扯起大霞帔的后擺,好似孔雀開屏的長尾,隨著桃葉的步伐而迎風飄逸。
立于陳濟一側不遠處的馬達,展開了陳濟親筆的立后詔書,逐字高聲念出:
“古書有云,欲治國者,先齊其家。今朕承天命,君臨天下,宜正人倫,以繼先志。
咨爾桃氏,出身忠義之門,溫慧秉心,柔嘉表度,孝恭淑德,嫻雅端莊,持節冊命為皇后,告于治朝。
帝之有后,如乾之有坤,皇后之尊,應與帝齊。惟后德佐王,以照臨四方,嗣續百世,永膺天祿?!?
詔書宣讀完畢,桃葉走上太極殿正殿,捧裙宮女退后,馬達將金冊、鳳印置于漆案之中,雙手奉于新皇后。
桃葉接過漆案,亦微微向馬達致意,轉身又將漆案交于跟隨的采薇拿著。
陳濟伸手扶住桃葉,攜手共同面對下面的后妃命婦、滿朝臣子。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山呼之聲,在宮墻內外回蕩。
這一天,自然是歌舞升平、普天同慶的一天,只是宮墻之內,各人懷著各人的心思罷了。
卻說定王陳沖,起初隨著眾臣配合禮儀,雖是應景,但心情并不算太壞,后來入席,也小酌了幾杯。
然而酒席過半時,陳沖因覺得太熱,離席隨意走動幾步,涼快涼快,不想一眼瞥到了一頂金轎,珠光寶氣,竟是那般耀眼奪目。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轎子,心生好奇,便走了過去。
旁近看守金轎的宮人見是陳沖,忙都行禮。
陳沖乃問:“這轎子,是今日桃皇后所乘?”
宮人答道:“回定王,正是?!?
看著轎子四面的珍珠簾幕、轎頂鑲嵌的翡翠玉飾,陳沖心中已有所不滿,再伸手一摸,更感到驚異,那轎身的質地,不像是木質鍍金,倒像是赤足的純金。
陳沖心中頓時疑云重重,轉身快步向內走,想要一問究竟。
正巧馬達因要如廁,從內走出,與陳沖打了個照面。
陳沖性急,料定眼前必是個知情人,也不及稱呼,就問:“那轎子是不是金的?”
馬達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很快意識到陳沖說得是桃葉乘坐的金轎,他很意外,滿城皆知這頂空前絕后的純金花轎,怎么陳沖竟不知道?
對視的片刻,陳沖想明白了這件事,他的妻子鄒氏,連外甥女被押走當人質的消息都可以瞞著他,又怎會讓這等荒誕行徑傳入他的耳朵?
與此同時,陳沖也想起了桃葉說服他的那一番話,可惡他怎么就聽之信之,縱容了如此奢靡之物去招搖過市?
怒上心頭,陳沖只想立刻去找陳濟理論,奪路而行。
“定王留步!”馬達猜到了陳沖的心思,慌忙勸阻:“今日丘池使者也在,難道你要貽笑外邦?”
一語戳中要害,陳沖無法不停住腳步,對于新建立的陳國,結交丘池、對抗魏國,是極其重要的。
陳沖一陣冷笑,卻忍不住斥責馬達:“你那般忠心,怎能眼看著這個妖后掏空國庫?”
馬達無話可說,他認可陳沖的想法,但他更了解陳濟要迎娶桃葉的迫切之心。
“既如此,老夫去也!”陳沖給了馬達一個不屑的眼神,揮袖而去。
馬達只能眼看著陳沖離開。
隨即,馬達留意到,四處走動的內侍官卓謹就在附近,卓謹好像已經朝著他和陳沖看了許久了。
馬達有些擔憂,心下覺得,不如當場把隱患解決了,于是直接喚了一聲:“卓總管?!?
卓謹忙到跟前,瞇著眼客客氣氣地問:“馬相有何吩咐?”
“煩請你,不要把定王方才言行告訴皇上?!?
“這……”卓謹似乎有些為難,要知道,從前朝開始,打小報告就是他的強項,不然他也難混到現在這個位置,“就算奴婢不想說,皇上發現定王不見了,怕是也要問的呢。”
“皇上的心思都在皇后身上,今日人多得像螞蟻一樣,他哪里看得過來?再說了,圣旨只說大家都不能缺席,又沒說不能早退,你還有報告的必要嗎?”馬達的語氣,變得有點像質問。
卓謹不好違拗,只得應承:“馬相所言極是?!?
馬達還是不放心,只怕那日沈家祠堂外的鬧劇再次發生,于是口吻變得略重了些,帶著命令的意味:“如果將來皇上從別處知道了,因此指責你,我替你擔著。但如果皇上說是從你口中得知,那我就得找你好好聊聊了。”
卓謹從沒見過馬達這樣說話,竟讓他有幾分惶恐,不自覺滿臉堆笑:“馬相親口交待,奴婢豈敢多嘴?”
馬達笑點點頭,復又回里面,如他所想,陳濟完全沒有在意席上的人數,一門心思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之中。
好容易挨到日落西山,陳濟來到昭陽殿,來見他朝思暮想的新娘。
昭陽殿的布置喜慶而奢華,內外墻壁都是新刷過的紅漆,正門前垂吊著一對七彩的宮燈,燈上貼著金箔剪的喜字,各屋皆有紫檀木雕刻的博物架,架子上陳列著瓷器、寶瓶等多種玩物。
在桃葉的寢殿內,更是各處都裝飾著金玉珠寶,滿屋都鋪了柔軟的紅毯,門對面有一幅朱紅彩緞的牡丹花繪圖,龍鳳喜床被安置在西北角。
喜床四周懸掛了多重布幔,重重疊疊,每一層都薄如蟬翼,輕柔無比,卻將整個繡塌遮擋得嚴嚴實實。
布幔之內,繡塌之旁,有一對百寶柜,里面陳放著送子觀音、玉如意等象征物,上面有一對紅燭,燭光冉冉,紅淚滴落,照得整個床榻都朦朧而神秘。
合巹禮,終于到了陳濟最期待的一步。
一群宮女由左右兩側,層層撩起布幔,陳濟望見喜床邊上靜坐的桃葉,被紅紗虛掩秀靨,美得不可方物。
陳濟靜靜走了過去,與桃葉緊挨著坐下,雙手輕輕掀開了桃葉頭上蒙著的薄薄紅紗。
只見紅紗之下,眉如遠山新月,眸似寒潭秋水,楊柳細腰,顧盼生姿,嬌而不媚,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看得陳濟如癡如醉。
有宮中女官將一對剖開的瓠,各倒上酒,又把兩瓠合在一起,使瓠內的酒相互摻和,又奉與陳濟和桃葉:“請皇上、皇后娘娘飲合巹酒?!?
陳濟和桃葉都接過,側身相對,彼此將瓠遞到對方唇邊。
桃葉不善飲酒,只抿了一口,以全禮儀,陳濟卻將桃葉手中瓠內之酒一飲而盡。
另有女官端來銅盆裝的餃子,奉與桃葉。
桃葉只得拿起筷子,夾了一個餃子,咬了一口,忙又吐了出來,果然是沒煮熟的餃子。
她難免有些心煩,宮廷之中,竟然也免不了這樣的俗套?只怕是有心人的特意安排。
女官問:“生不生?”
桃葉勉強答了句:“生的?!?
陳濟望著桃葉,勾唇一笑。
隨后,兩碗長壽面被端過來,同樣有宮中尚儀女官奉與帝后,兩人都吃了。
采薇、雪依上前,為桃葉取下鳳冠,散落了頭發,又拿來常服,來替換掉她厚重的后袍。
桃葉忽而按住了采薇的手,說:“我不喜歡別人寬衣,你們都下去吧?!?
采薇等只好行禮告退。
陳濟便也回頭對一眾女官說:“皇后太累了,余下的禮節都省了吧!”
女官們遵命退出,且退且放下層層簾幕,最后退出寢殿,閉上了房門。
陳濟再次打量了桃葉,更覺得她身姿曼妙、發如烏瀑,紅燭之光明滅不定,擾亂得陳濟的心也砰砰亂跳。
“你說得對,我也不喜歡外人寬衣,我就喜歡自己來?!标悵鷿M面春光,言語之間,手已經伸向桃葉的衣襟。
“皇上……”桃葉恍若一只受驚的兔子,猛然推開了陳濟的手,脫口而出:“我今天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