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雨還小的時候，方山總是帶著她去各家各處看病，上山采藥，教其識字。

“我這身子啊，一到雨天，陰濕天氣，身子就老是挺不住，總是這疼那痛的，站不起來，也干不了活。真是老了啊，不中用了啊。”

只見一個老人躺在竹屋內的一個用木頭做的和干草堆的床上，說是孩子看老人身體不好，這樣可以讓床稍微的暖和一些，軟和一些。

方山用手指放在老人的脈搏那里，思量了一番，又看了看老人的腿膝，面色。

然后說了一句“沒有什么大事，主要就還是以前留下來的毛病。平日里多注意，多吃點辛辣的食物，祛祛濕氣，等會我給你開兩副藥，給你調理一下，等個幾日，就差不多能下床走路了。”

老人聽到自己不久就能下床，感覺到問題不大，原本凝重的心情也變好了許多。

“小四，還不快謝謝方大人。”

“謝謝方大人。”只見一個男子正準備給方山磕幾個響頭。

方山趕忙攔著，扶著剛要跪下的男子，讓他站起來。

“不必了，你父親的病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平日里注意調養就好了，你該把你這份孝心，多多用在你家人身上，別再讓你父親那么操勞了。”

方山抬起男子之后面向身后的林雨，讓林雨拿出剛才背來的草藥筐子。

老人說道“方大人，您有所不知啊，我們家，就我們兩個勞動力，自從孩他媽死了之后啊，這孩子就一直跟著我吃苦，一輩子也沒享過什么福氣，后來好不容易給孩子找了個許配，剛開始也好，兩個人一個耕種，一個在家做家務，偶爾做些小織物，再拿到最近的集市上賣。”

說著說著老人就從床頭一個破爛不堪的勉強可以當作枕頭的木頭里拿出了一塊布裹，那個木制枕頭，內部中間已經被腐蝕空了，感覺隨時都能塌一樣。要不是那些干草，可能也不會很舒服。

但是這樣也是一個隱患啊，一旦著火了...后果不堪設想。

“后來孩子的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家里就留下了我這個不能干活的糟老頭子，還有兩個還在喝奶的小孩，這孩子命苦啊，就連孩子的奶，都要去找村民去借，要不是村民們同情我們，我們也沒有錢去給她們啊。”

老人說到這里之后，就看著繃不住了，眼淚也開始滲了出來。

方山也經常給這個村莊的村民治些小病，偶爾也曾聽人講起過這家人的故事。

每當提到這家的男人，都是說是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又是多么多么的要強。

方山這么些年雖然一直住在山上，但是也經常聽老師說起一些可憐人的故事可當方山看到眼前的這戶人家的時候，才覺得對方是多么多么的了不起。

當老人流下眼淚的時候，也知道是苦到了頭的那種釋然。是在經歷了那么多的苦之后，嘗到了一點甜之后的感動。

兩個孩子看著自己的爺爺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哭了起來，瞬間也都丟下手里，不知道是誰做的有些丑陋的手工玩具，也大哭了起來。

林雨抓緊抱住了兩個孩子，一邊哄著孩子，一邊從口袋里拿出些糖果，想逗孩子開心。

“我們家比較窮，也沒有什么能給您的，這些許銅錢，就當作是我們一家給您的醫藥費吧。”

老者把剛才從木頭枕頭里拿出來的布袋給了方山，方山連連拒絕，但是終究是拗不過這家人的要強，最終還是收下了老人的布袋。

方山握住手中，老人剛才給自己的布袋，感覺這可能是這家人這幾年的積蓄吧，如果自己拿了，這家人的生活只會更苦，沒有最苦。

方山對著身后的林雨說，“林妞兒，拿出草藥框里的藥配，給老人家配上幾副，順便再配一些別的藥，調理平日里的日常疾病的。”

“好的，師父。”林雨看向師父，方山的眼里的意思，林雨也看懂了，畢竟跟著師父這么久了，有什么事情，自己都能感受的到。

“大人，這...”老人聽到方山要給自己多備一些藥配，覺得更加虧欠了。

“老人家，最近的山上啊，各種各樣的草藥，那是蹭蹭蹭的往上邊竄啊，那比地里的韭菜還要能長，現在的草藥不值錢，我啊，讓我徒弟，多給您備上一些，以后用得上。”

方山看到老人家的欲言又止，趕緊安撫著老人，編了一個謊話解釋道。

過了一會，林雨把要配的藥配都配好了，黃油紙一層一層的包裹著，能保證幾年內都不會變質。

林雨把草藥筐拿給師父。

“老人家，您看這不您運氣好么，今天的藥材剛好夠夠，多了沒有，少了不行，全都在這配好了，一黃油紙一副，上面寫好了一些用法和治療的疾病，您自己收好了哈。”

說著就把配藥都放在了老人家的旁邊，然后就走了。

“還不送送人家？”老人說了自己的兒子一句。

“哦哦。”

男子急忙去給方山帶路，開門。

林雨在臨走前把自己帶的所有的糖都留給了兩個孩子，告訴他們一定要好好學習，認字讀書。

在離開了老人家家一段路程之后，方山背著空空如也的草藥筐問道。

“留了多少？”

“差不多夠吃上幾年的吧。三百兩。”

“全給啦？你也太大方了吧。”方山聽到林雨說的話，覺得自己又要吃土了。打趣道。

“不是你讓的嘛?怎么又怪我啦？”說著林雨假裝生氣。

但是實際上，兩個人都為這件事情開心。

時間線又回到了方山剛剛卜完卦這邊。

林雨去打了一盆清水，又遞給了方山一個干毛巾，讓方山清理一下，自己的面部。

“師父，你怎么了？”

林雨看著案桌上那兩只瓷碗和那幾枚銅錢，又想到了剛才師父的樣子，這是這么多年以來，從來沒有見到過的樣子。

“沒有什么事情。”

方山清潔完自己的面部之后，又用干毛巾擦拭之后，把毛巾放回了案桌上。

林雨知道一定是發生了什么。但是師父為什么不告訴自己。

平日里，師父也會經常算卦，雖然每次算完卦師父都要休息幾日，但是也就是和平常一樣，是那種普通的累，但這次卻像是被魔鬼收去了眼睛一樣。

林雨記得師父說過，當你卜卦的時候，想要知道的東西越和自己有關，看的東西越重要，對自己本身的傷害就越大。

“師父到底看到了什么？”

林雨又一次重新問起了師父。

“該讓你知道的東西，自然會讓你知道，你不該知道的東西，我不說，你就不要問。你現在怎么變得這么多事。”

方山轉向林雨，大聲的駁斥著這個站在自己眼前，從她還小的時候，就陪在自己身邊的孩子。

是自己那么多年盡心盡力照顧長大的孩子。

“知道了，師父。”林雨說完這句話，就快速的走去了門去，站在原地的方山留下的就只有那臨走時林雨怒摔的木門的聲音。

林雨走后，方山仍然愣在了原地。左眼流下了潔凈的淚水，右眼流下了一行血淚。

“看來，我也是時候出世了，老師，我也要走走你曾經走過的道路了，我倒要看看這世界能奈我們師徒倆怎么樣。”

方山暗暗地，對著掛在大堂中央的，那張師徒畫，說著自己的心聲。

跑出了草廬的林雨，來到了山下的一個小湖旁邊，坐在那里，就拿起湖邊的一些石子，丟向前面的湖里。

就好像是要把自己的一個個煩惱都丟出去一樣。

湖面周圍田野里的蛙鳴也逐漸響了起來。

湖面周圍的環境也變得聒噪起來。

自從自己跟師父去了山上的草廬里，就一直分不清山下的季節，那么多年，一直住在山上，就連周邊的聲音也都是十分安靜。

這時候，坐在了湖邊上，才發現自己早就遠離紛爭很久了，這段時間自己就一直陪在師父的身邊，一直跟著師父學習各種醫術，卜卦之術，自己現在也能略知一二了。

當林雨自己看著湖面里的月亮被湖面風吹起的漣漪，不斷地褶皺的時候，林雨在倒影在湖里的圓月里，看到了一個和自己長得很像，但是很模糊的人。

仔細一看，才想起，自己原來是打算去找弟弟的，可是之后在師父的照料下，不論是什么痛苦都好像會遠離自己一樣，一直無憂無慮的。

也早就忘記了，自己剛開始來到這里的目的。

自己的弟弟，現在會在哪里呢？現在過的好不好呢？會不會想自己呢？

正在自己就蹲在湖邊，不知不覺間感覺到夜已經深了，微風吹過竟有些冷，只好抱著雙膝，只覺得自己到現在都是一直無依無靠的，早就沒有了親戚，唯一的弟弟，現在還不知道下落。

每想到這里，就淚濕了眼眶，林雨把自己的臉埋在自己的雙膝里，想要保持一些溫暖。

就在此時，一雙手手上提著一個風衣斗篷，就這樣蓋在了自己的身上。

“外邊很冷吧。”方山在草廬里一直等著林雨，可是一直等到飯菜都涼了，卻還沒有見到人回來，就有些擔心林雨，于是就下山來找林雨。

“我原本還以為你會去原來我一開始遇到你的那個地方呢。可是我去了，那邊好像很久沒去，野草生長，都已經找不到原來的路了。”

方山慢慢的坐在了林雨的身邊。

“我小的時候啊，我的師父就帶著我四處漂泊，當時不論是誰都對我的師父畢恭畢敬的，每次師父回來都會給我帶來一些小禮物，有時候是一本書，有時候是一些好吃的。”方山從來沒有跟林雨說過自己以前的一些事情，但是現在方山卻主動說了出來。

“然后呢？”林雨聽到自己的師父也有那么小的時候，不禁就好奇了起來。

“給，先吃著這個，我慢慢跟你說。”

方山從懷里取出一個散發的熱騰騰的香氣的烤紅薯，遞給了林雨。

”拿著吧。“

林雨剛好肚子也有些餓了，本來不提也不太覺得，但是當方山拿出烤紅薯的時候，好像只要聞到那味道，肚子就像活了一樣，自己開始叫喚了起來。

自己本來打算說不餓的，可是肚子這么不爭氣，卻讓自己說不餓就像是撒謊一樣。

林雨只好接過烤紅薯。

可能是因為一直藏在方山懷里的緣故，所以烤紅薯一直到現在也覺得很燙。

烤紅薯的熱量從林雨接過的那一刻就從指尖傳遍了全身，覺得溫暖無比。

林雨手捧著烤紅薯，眼睛看著方山，希望他能繼續說下去。

方山看林雨這樣，也只好把自己的事情都一一說了出來...

就這樣，兩人坐在湖邊，講了一夜，講著講著，方山就發現林雨已經扛不住，困倦的睡衣，讓林雨早就睡眼朦朧，一直到忍不住，靠在了自己的肩上。

就這樣，一直從黑夜，到了天亮，雄雞打鳴的時候。

“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的，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方山看著睡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林雨，只覺得時間飛逝，確實也有些厭煩這樣的生活了。

畢竟小時候，師父一直都覺得自己從來都不可能一直待在一個安靜的地方，果不其然。

“那就下山，跟那群人，玩一玩吧。”

方山看著慢慢從山邊升起來的朝陽，給自己想好了以后的路該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