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匆匆，杜啟明就這樣和生活對抗著。
慢慢的，他的兒子長大了，而他也成了京兆縣有名的大狀師。
卻是讓人忘了這正是當年那個科舉天才，如今卻只能從事著賤業。
沒錯，對于普通百姓來說，狀師這個職業不錯，但是對于官宦人家來說，這連吏都算不上，更別說官了。
這在這個過程中，杜啟明也是結識了老年得志的趙鐵柱。
當杜啟明了解了這個有名的煉器師趙鐵柱的經歷，兩人成了好朋友，杜啟明叫他趙大哥。
由于兩人的經歷都很悲慘，杜啟明很是敬佩他的趙大哥，在趙氏鐵鋪所涉及的多次案件中，杜啟明都發揮了重要的作用。
可以說，在整個趙氏鐵鋪發跡的過程中，杜啟明也算是功不可沒。
二者相互成全，算是至交。
可惜好景不長，杜啟明的兒子染上了賭癮，欠下了巨額賭債，而那個賭坊將還債的主意打到了趙鐵柱的身上。
或許可以說，這杜啟明的兒子就是被下了套，他們的最終目的一直是趙鐵柱。
當然，這是對于杜啟明的家庭來說，這發生的一切，趙鐵柱都是不知道的。
后面發生的情況就很清楚了，杜啟明為了自己的孩子，妥協了，背叛了相識十數年的好友。
他做了一個套，把趙鐵柱騙了進去，最后還殺了趙鐵柱，完成了所有的事情。
在他的設想中，如此做了之后，他只失去了一個朋友，但是保全了自己的兒子，還白得了一大筆財富。
他如此想，也如此做，也是成功了。
卻不料，最后敗給了趙鐵柱的妻子，弄了個身死骨散的悲慘結果。
只能說，兜兜轉轉，命運你逃脫不了！
...
整件事情就是這樣，莫凡安安靜靜的聽完了陳氏的回憶，這個冗長而又悲哀的故事確實讓人意難平。
咳咳！
莫凡環顧周圍一群人，然后將所有人叫到了一起，慢慢說起話來：
“好了，陳氏已經把事情說清楚了。”
“而趙鐵柱和杜啟明都已經死了，所謂死者為大，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么本官還是要說一下的。”
“趙鐵柱被杜啟明惡意殺害，判杜啟明秋后問斬，但人現在已死，不追究家人，此案結！”
“另，陳氏故意毒害杜啟明，本人親口承認，判秋后問斬。”
“但考慮到年紀過大，遭遇太過悲慘，還有小孫女要撫養，本官特意將時間押后。”
“待小孫女成人再說，具體時間再聽本官商議決定。”
“好了，趙氏鐵鋪的事情就這樣定了，任何人不得有異議，本官宣布兩案并一案，結案了。”
說罷，莫凡朝趙氏鐵鋪外面走去，然后回頭看了看那滿頭白發的陳氏，微微一笑，拱了拱手，然后瀟灑離去。
望著莫凡大老爺離開的背影，陳氏愣在了當地。
原本以為，自己既然承認了這個事情，那么勞役之災在所難逃，誰知道這縣令大老爺，居然以這種方式讓自己活了下去。
什么叫待小孫女成年再說？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那也是十數年以后了，恐怕到時候陳氏的墳頭草都已經長了不知道多少了。
到了那個時候，哪還有什么處斬之說。
“哎，遇到這樣一個縣令也是我的運氣好。”
直到所有人都離開了趙氏鐵鋪，陳氏松了一口氣，小聲嘀咕著。
“奶奶，你在說什么啊？”
“我要聽嘛！”
調皮活潑的聲音在陳氏旁邊響起，卻是那趙氏唯一的一個后人，她兒子的女兒，她唯一的小孫女。
摸了摸小孫女的頭，陳氏微笑著，慈愛的對這個還不明白世事的小女孩說道：
“奶奶說啊，待會給你做烙餅吃，乖啦！”
“好勒，好勒，又有烙餅吃了。”
“對了奶奶，爺爺他怎么還不回來啊，我好想他啊。”
“乖啦，你爺爺去很遠的地方了，你只要乖乖的長大、聽話，他就會回來啦，好不好？”
“嗯嗯，我最聽奶奶的話了。”
小家伙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表情嚴肅，卻是那樣可愛。
“乖啦——”
踏！
踏！
踏！
陳氏佝僂著身子，牽著小女孩的手，兩人慢慢走進了最里面的房間里，身影越來越模糊，逐漸消失在黑暗中。
...
“哼！”
“少爺，那趙氏一家好慘啊，那個小女孩真可憐，杜啟明死有余辜，該死。”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縣城方向往回走，路上，這春香也是開始義憤填膺起來，開始數落這個杜啟明的可惡。
“好了，小丫頭，你少爺我能不知道嘛？”
“不然你覺得我為什么要這樣去延后陳氏的秋后處斬，就是想把這事壓下去。”
“反正我已經是判了這個案子了，而杜啟明唯一的那個兒子我之前已經派人查過了，那家賭坊已經把他滅口了。”
“可憐的杜啟明啊，為了自己的兒子助紂為虐，想救他一條命，可惜遇到個不講武德的對手，你能怎么辦？”
“只能說，說了大半輩子，這杜啟明還是沒有看明白這個世界的真相，有些悲哀了。”
莫凡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道。
一邊的春香聽著少爺的小聲嘀咕，很是無奈，因為憑借春香的小腦袋，實在不能很快理解少爺說的話。
不過有一句話她還是聽懂了的，那就是，少爺貌似是偏向了陳氏一家人。
嗯，蠻好的，少爺就是好。
嘿嘿嘿！
看著春香又莫名笑了起來，莫凡很是無語，這丫頭腦子確實不太靈光。
嘭！
莫凡用手指頭敲了敲春香的腦袋，然后扔下一句話，加快腳步朝前走去，畢竟天快黑了。
“走了，想什么呢？”
“哼，臭少爺，別欺負我了，再敲我腦袋，我知道要變傻了。”
“等等我，少爺！”
春香也是加快跟了上去，一陣風吹過，只留下陣陣脂粉香氣。
...
那些忘記善惡、只顧追求事實的人；
與那些因欲望扭曲事實，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的東西的人相比，其本質都是一樣的。
而我，只追求正義，我認為的正義！
大歷十年，五月，十六。
回到衙門的莫凡，在自己的《縣令日記》上記下了這一筆，這是莫凡最近才養成的習慣。
他認為很有趣，至少這玩意能證明，他真的來過這個世界。
還留下了些微的痕跡，他很享受當縣令這種他可以完全做主的感覺，這讓他感覺很是自由。
“自由”是他穿越前一直所追求的兩個字，至死不渝。
可惜直到穿越前，那也只是虛無縹緲的幻想而已。
不過泯泯眾生一普通人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