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當世間不幸的事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之時，你才能夠體會到這操蛋的生活對你的惡意。

關于趙鐵柱押送貨物遭遇山賊，從而導致趙氏鐵鋪一大半的學徒死亡的消息不脛而走。

之前沒有送自己孩子去趙氏鐵鋪做學徒的人家，暗暗慶幸，開始在一旁幸災樂禍。

卻不知道，這群人當初因為自己孩子沒有當上學徒是有多么的遺憾，可惜。

而已經把孩子送去趙氏鐵鋪當學徒，卻這次幸運的沒有去押送貨物的孩子人家，趕忙把孩子拉了回來。

這學徒誰愛當誰去。

殊不知，這些人家之前可是搶著名額去當趙鐵柱的打鐵學徒的。

一瞬間，趙氏鐵鋪的學徒走的干干凈凈，一個不剩。

落了片空蕩蕩鐵鋪真干凈！

至于死了孩子的人家，那更是對著上前來道歉賠錢的趙鐵柱一頓臭罵。

脾氣暴躁點的甚至直接上去打人了。

要不是旁邊的人攔著，就憑這已經花甲的趙鐵柱的老胳膊老腿，怎么能承受得住？

“是我趙鐵柱對不住他們，都怪我，是我不好。”

每到一處人家，趙鐵柱總是先給一袋錢給他們，然后跪下給這家人道歉。

甚至于不懂事情起因的人可以看到。

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跪在院子里，旁邊是一大群痛哭流涕的男男女女站在一邊。

這老頭一邊道歉，一邊扇自己巴掌。

旁觀的人卻只是冷冷看著這老頭，或一言不發，或破口大罵。

總之，趙鐵柱上門道歉了一圈，卻是沒有人真正原諒他的。

總的來說，押送貨物的土匪遭遇了這次的生命危險，其實真的不能怪趙鐵柱一個人。

如果天下已經承平了這么多年，京兆縣更是許多年沒有出現過土匪山賊了。

要不是這一次購買的玄鐵實在太多，趙鐵柱甚至不會叫這么多人一起去押送。

他隨便叫幾個人就去了。

那樣死的就是他，而不是那些他趙氏鐵鋪的學徒了。

是的，這時候的趙鐵柱多么想回到剛剛遭遇山賊的那一刻。

讓那些兇神惡煞的土匪把他一起砍死，而不是留下他這一條老命，繼續在世間茍延殘喘。

自從趙鐵柱回來之后，晚上做夢總是會想起那些被山賊殺死的學徒。

前幾天這些學徒都還是滿臉高興的在自己跟前，學著打鐵，一口一個“師傅”的叫著趙鐵柱。

要知道，自從趙鐵柱的兒子去世之后，他就把自己手藝傳承上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的這幫學徒身上。

盡管他們沒有什么天賦，但是能學一些算一些，能會一點是一點。

就算最后沒有出師，成為真正的煉器師。

但是在手藝上，還是比普通的打鐵匠要厲害的。

這也不算辜負趙鐵柱對這些學徒這么多年的教導。

想想當初隔壁王大哥的那個孩子，可是自己最看重的。

一個原因是王大哥在當初趙鐵柱還沒成為煉器師的時候，對他這個趙氏鐵鋪很是照顧。

經常給趙鐵柱介紹一些生意來。

甚至于當初趙氏鐵鋪的第一樁兵器生意，似乎也隱隱約約有王大哥的關系在里面。

而王大哥的這個孩子小王更是被趙鐵柱很喜愛。

當初，這小王其實和他兒子年紀差不多大，后面趙鐵柱越看越喜歡，甚至和王大哥家成為了義親。

小王拜了趙鐵柱做義父！

這算是趙鐵柱的半個兒子了。

這讓只有一個兒子的趙鐵柱很高興，對待小王有時候甚至比對自己的親手兒子還好呢。

可是就這樣一個他滿是心血的義子，就那樣直挺挺的死在了他的面前。

趙鐵柱現在都還忘記不了當初的那個場景。

當時一大群都山賊包圍了整個押送玄鐵的車隊，趙鐵柱本想這些人是求財，哪知道他們是既求財，又要殺人。

本想花錢消災的趙鐵柱，直接就先被山賊的人馬綁到了一邊。

然后趙鐵柱就這樣在一邊動彈不得，眼睜睜的看著那些禽獸不如的人渣殺死他一個又一個的學徒。

他卻無能為力，什么事也做不了。

這個時候，趙鐵柱最喜愛的義子小王沖了出來，他砍倒了看守趙鐵柱的兩個山賊，然后帶著趙鐵柱一起跑。

誰知道，山賊這邊發現了逃跑了這兩個人，趕緊過來追他們。

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小王直接把趙鐵柱敲昏，扔在了一旁的草叢里面，牢牢隱藏好。

然后自己起身朝另外一邊跑去，引開了前來追趕的山賊。

等到后來趙鐵柱清醒過來，身邊哪還有人，只剩下他一個孤零零的老頭子，滿身血污的躺在草叢里面。

這時候的趙鐵柱并不想跑，他要回去，他要回去看看自己的那些學徒們。

他暗自祈禱著，他盲目相信這他的那些學徒并沒有死完。

誰知當他到了現場之后，一車車貨物已經不見了蹤影，山賊也跑了。

只留下了一地的滿身血跡的人。

“小趙。”

“二胖。”

“大壯——”

“啊啊啊啊。”

趙鐵柱翻開一個又一個學徒的身子。

全死了，他帶的人全死了。

就剩下他一個。

趙鐵柱崩潰了。

此時他發現在一旁的草叢邊還躺著一個人。

他走了上去，仔細辨認了一下。

這正是小王，帶他一起逃跑的義子。

可是顯然小王在把趙鐵柱隱藏之后，被抓了回來。

此時小王身上全是刀孔，像是被捅了幾十刀，甚至把雙手雙腿都砍斷了。

趙鐵柱雙手撫摸著小王的尸體，他忍不住了。

“都是我，是我不好，我對不起你們。”

“啊啊啊。”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趙鐵柱癲狂了，他時而大哭，時而大笑，搖搖晃晃的跑回了家。

甚至他忘了，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是把這些尸體收起來。

入土為安！

...

死去學徒的事讓趙鐵柱內心很難受，而今天一天的登門道歉并沒有讓他心里好受多少。

在他去挨家挨戶道歉的時候，趙鐵柱已經差人去把那些死去的學徒尸體收了回來。

回到趙氏鐵鋪，趙鐵柱呆呆的坐在院子里。

想了很久，他打算給這些孩子集體辦個葬禮。

“老頭子我只能下輩子再補償你們了。”

趙鐵柱嘀咕著朝內院房間走去。

夕陽西下，殘余的陽光把趙鐵柱的佝僂身影拉得好長好長。

慢慢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