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婠始終保持剛才的姿勢坐在那邊，渾身僵硬冰冷，她臉上僅剩不多的血色看著也褪去了大半。

顧氏破產(chǎn)了。

她爸爸用所有的資產(chǎn)換來了她的減刑。

腹部的陣陣卷痛，讓她疼的耳朵都是嗡嗡的鳴叫聲，她踉蹌的起身，雙腿一軟差點跌地上。

門再咯吱推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仰頭，那瘦的只剩下巴掌大的臉看著慘白一片。

可進來的人卻不是陸棲祎。

仍舊是上次來過的那個律師，他站在門口，公事公辦的說道：“顧小姐，您最好還是簽了吧。”

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上，最下邊陸棲祎的名字早早就簽好了，那一筆一劃都足以看出來，他究竟是多么迫切的想要甩掉她這個牛皮糖。

“如果我簽了，他是不是就肯放過顧氏了？”

律師卻沒沒說話，唯獨眼底有幾分的復雜。

外邊人人都知道，顧婠意圖行兇被送進監(jiān)獄，而她的爸爸多行不義最終破產(chǎn)清算，曾經(jīng)算是龍頭企業(yè)的顧氏，算是徹底的完了。

“顧小姐……”律師原本想要說話，可頓了頓，卻改口說道：“我給您叫護士來看看吧。”

她的身體比原先看起來還要糟糕，露出的手腕處都有些清淤，整個人瘦的似乎只剩下那副單薄的骨架子，稍微用力就捏碎了。

“不用，把這個給他吧。”那筆尖用力，板板正正的簽上了她的名字，所有的力氣像是被抽干，她聲音更加干啞。

“拿給他，告訴他，這所有的事情都跟我爸爸沒關系，如果他不解氣那就起訴多關押我?guī)啄辏遣灰獱砍哆M來我爸爸。”

“顧小姐，陸總承諾過的就不會作假。”

陸棲祎沒承諾關于顧氏的任何東西，只是冷嘲的說絕不會動她爸爸顧敬國。

顧婠失力的坐在床沿上，眼淚啪嗒滾落在手背上，灼的有些刺痛。

律師拿到了該拿的東西，起身出去。

外邊車子那邊，陸棲祎不知道在看什么，眸眼深濃，帶著幾分壓抑的煩躁。

“陸總，顧小姐簽字了。”

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遞過去，陸棲祎微微有些驚詫的挑眉，然后垂眼看了看。

的確是她的字,娟秀有力，像是學生時代那樣，一筆一劃都格外的認真板正。

“嗯。”

陸棲祎上車，不知道是不經(jīng)意還是其他原因，心口有些說不出來的煩躁和空蕩，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

手機嗡嗡的震動起來。

接通電話，電話那邊說——

“陸總，顧敬國出事了。”

……

一年后。

顧婠站在監(jiān)獄門口，恍如隔世。

分明才過去一年，可再出來的時候，卻像是過去了半輩子。

她露出的手臂脖頸處全都是各種新舊傷的疊加，一年下來，就連那些欺凌她的人都有些憐憫的說，顧婠，怪就怪你命不好，偏偏惹了不好惹的人。

她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怎么就偏偏招惹了他。

外邊道路空寂，本來這位置就比較偏遠，她拿起手機，撥通了熟悉的號碼，上邊‘爸爸’兩個字在閃動。

她喉嚨像是哽著，微微仰頭把眼淚逼回去，越是要接通的時候，越是一陣近鄉(xiāng)情怯的害怕。

從入獄到出獄，她始終沒見到她爸爸一面，如今不知道怎么樣了。

手機嗡嗡了很久，都沒人接聽。

那種不安逐漸的變濃，她攥著手機更緊，怎么會呢！她爸爸肯定是記錯了時間。

那么疼愛她的爸爸，要是知道她出獄的話，定然會早早的等在外邊。

心逐漸的跌到了底。

再撥通另一個號的時候，那邊的聲音帶著幾分意外的驚喜，“小姐？你回來了。”

那是管家劉叔的聲音，帶著喜極而泣的沙啞。

“劉叔，我爸爸呢，怎么沒接電話，是太忙了嗎？”顧婠問道。

電話那邊忽然的沉默，許久劉叔的聲音才有些晦澀，“小姐，我找輛車去接你吧，你爸爸他……去世了。”

像是晴天霹靂，轟然的劈下。

明明應該痛不欲生的事情，可她卻異常的平靜，只是那繃著的脊骨在微微顫抖，喉嚨干涸的幾乎發(fā)不出來聲音，“怎么回事呢？”

“怎么沒人告訴我呢？”

她滿心歡喜以為重新開始的時候，卻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巨變。

一向是疼愛她，甚至愿意為她毀了整個公司的人，竟然去世了？

怎么會！

電話那邊劉叔的聲音更加的低沉哀痛，“因為公司破產(chǎn)，留下的債務太多了，他去處理的時候，意外從高樓上摔下去了。”

手機幾乎要砸到地上了，分明是六月艷陽天，可偏偏她身上冷的徹底。

甚至后邊劉叔的話都聽的不是很真切了。

“小姐，你先別回來了，換個地方，那些討債的人要是見到了你，誰知道會做出來什么事情，我這邊還剩下些錢，我給你送過去。”

她木然的掛斷電話，蹲在路邊終于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像是一棍子狠狠地擊碎了她最后的那點幻想，徹底的把她打入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怪不得她進監(jiān)獄那么久，卻沒見過她爸爸，怪不得她一直在里面受凌辱都沒人來幫她，原來那個一直縱容寵溺著她的人早就不在了啊。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起身，脊骨繃直像是帶著最后的不甘，她爸爸怎么會那么不小心失足掉下去，怎么會那么巧合的在她入獄公司破產(chǎn)的時候？

她一定要查清楚！

而與此同時，另外那邊緊跟著就接到了消息。

陸棲祎坐在辦公室里，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手里的筆忽然攥緊了。

助理有些遲疑的問道：“還需要去接顧小姐嗎？”

“她好像沒有能去的地方了。”

顧敬國名下所有的資產(chǎn)都被凍結拍賣，哪里還有什么錢，就算是剩下一些錢，也早就被那些親戚以各種名義給瓜分走了。

顧婠出獄，能去哪里啊。

可特助卻始終沒等到回答，抬頭下意識看了一眼，后背一陣陰冷，想要說的話也重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