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爺爺奶奶看著好親熱的樣子！

剛進病房，他們就都做了自我介紹，在床邊照顧的爺爺已經89歲了，躺著的是85歲的奶奶，也是肺癌。

跟省醫院同病房那些年輕人比，奶奶顯得更嚴重一些，一直在吭吭吭的咳個不停，喘著粗氣，他們在這個病房已經度過了一個春節，春去冬來，三百多天，兩個月后又是過年了。

健康成年人都嫌累的陪床生活，爺爺一過就是一年多，毫無怨言。

要準備睡覺了，爺爺笑呵呵的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木梳子，給病床上的奶奶梳起頭發來，輕輕柔柔的，像是對待珍貴至極的寶貝。

奶奶感慨的嘆了口氣：“沒日沒夜的躺在這方寸之間，梳頭發給誰看吆。”

“當然是給我看了，老太婆梳完頭發都成小姑娘啦。”爺爺一臉寵溺的轉到另一邊繼續梳頭。

“唉！晚上睡覺千條路，一覺醒來沒有路，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呦！我做夢都是二十幾歲去爬山去村口廣場打籃球的日子，睜開眼睛卻連下床都困難。”奶奶不開心的抱怨著。

爺爺梳完頭發，又拿來熱毛巾細致的擦著奶奶的臉，耐心的哄著：

“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我們去老房子的操場那里打籃球。”

被塞了滿嘴狗糧的杜若蘭除了羨慕，還有滿滿的感動。

在這個令人絕望的地方，還能有那么一個兩個光一樣的存在，讓人相信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冷酷無情，讓人相信這世上真的有不離不棄的愛情……

九點多，杜若蘭餓了，從滴水未進，到能喝些稀粥，吃點軟軟的東西，她恢復的還是比較快的。

孫理起身問杜若蘭：

“你要吃什么？這個點外面好像沒多少你能吃的了，粥面什么的，肯定沒有了。要不然我給你去找找小湯包？”

“行吧，就軟爛點的東西就行。”杜若蘭只想快點吃到熱乎的東西，不在乎好吃難吃，大病一場，現在她連曾經最不喜歡吃的肥肉都想嘗一嘗。

半小時后，杜若蘭開始頻繁的拿出手機看時間。

旁邊的爺爺奶奶已經睡下了，爺爺沒有睡陪護床，而是一人一頭，緊緊的挨在一起。

一小時后，杜若蘭打了個電話，壓低聲問孫理，去哪里買吃的了要這么久。

那頭，孫理跟葉心瑜示意了一下，躲進衛生間接起電話。

“我還在找呢，太晚了，沒什么東西可以給你吃，我去遠點的地方再看看。”

“哦，實在沒有就算了，要不然你給我到還開著門的副食店之類的買點牛奶面包也行。”

剛恢復進食，又剛住進病房，禁食了這么長時間，都沒料到她這么快就會餓了，沒有準備什么吃的在身邊。

孫理隨口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剛走出衛生間，葉心瑜就跟個沒骨頭的軟體動物一樣，掛到了他的身上，順手奪過手機，啪的一下關了機，扔到一邊，嘟著嘴就親上了孫理的耳朵，喘著粗氣催促：

“快點！”

孫理怎么肯示弱，一把剝開葉心瑜的衣服，埋頭狂啃。

……（此處省略一萬字）

又過了半小時，杜若蘭見孫理還沒回來，就又打了個電話，然而，這一次她沒能打通。

第二次再打，還是關機。

杜若蘭看了看時間，索性瞇上眼睛睡覺。她能想什么呢？什么都不能想。

為了大寶，她只能選擇“無憂無慮”，她還要留著這條命，陪著大寶一起長大，陪著他上學，看著他成家。

隔壁床的奶奶突然咳個不停，爺爺立即聽到了聲音，坐起身子，拿出早就倒好水的保溫杯，嘟嘟囔囔的：

“是不是很難受？要不要喝點水？”

奶奶伸出手接過水杯，喝完水嗓子似乎好點了，輕聲的埋怨：

“我就說你不要睡在床上吧，一咳嗽就吵醒你，一咳嗽就吵醒你，還不如睡在那陪護床那邊呢。”

爺爺還是未開口先咧嘴笑：

“我要睡那邊，誰照顧你呀？現在這樣，你有點動靜我就能聽見，挺好的，我不要睡那邊。”

杜若蘭閉著眼睛忍不住開口：

“奶奶，爺爺他這么關心你，好福氣喲。奶奶對爺爺也很好，舍不得他晚上被吵醒。好想知道你們這么恩愛的秘訣是什么？”

奶奶見她還醒著，就放開了嗓子，也是笑呵呵的：

“哪里恩愛呀？我們年輕時候也打架，屋里打到院子里呢，差點就離婚了。”

杜若蘭轉過身對著他們，一臉驚訝，怎么也想不到他們還打架呢？

“可是爺爺現在對你可好呢，照顧你這么長時間，一點脾氣都沒有。”

奶奶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孫理和杜若蘭之間的冷淡，一副過來人的樣子笑罵爺爺：

“他也就現在對我好，年輕那會兒，可花心了，凈給我招惹一堆桃花。”

看杜若蘭更驚訝的樣子，奶奶輕輕打了爺爺一下，繼續爆料：

“看不出來吧？這死老頭，年輕時候就野的跟什么似的，還好我比較兇殘，把他給打了回來，別人都還好說，我鬧一鬧也就斷了，沒想到后來招惹了一個寡婦，人家盯著他不放，住的太近，他又耳根子軟，我打也打了鬧也鬧了，就是反反復復斷不了，那個女人還跑我家來示威，氣的差點就離婚了！”

杜若蘭看爺爺沒阻止奶奶的爆料，也跟著湊起熱鬧：

“哦，那后來又是怎么解決的呢？”

奶奶看上去沒有一點兒生氣，反而像是說別人家故事一樣，笑的不行：

“嗨！最后不是我打跑的，居然是國家幫了我，我們那要造水庫，都遷出來了，那個時代，通信也不方便，天各一方的，就這么斷了，我為了幾個孩子，也就沒跟他計較。好在，之后他對我一直很好，現在更好了，算我沒白忍。”

看杜若蘭若有所思的樣子，奶奶又開導她一樣：

“你們還年輕，遇到些事情就覺得是過不去的坎，其實吧，到了我這個年紀，回頭看看，真的都不是什么事兒，哪個人年輕的時候沒犯過錯？包括我們自己，能保證永遠不犯錯嗎？想辦法解決了，老了能在一起做個伴，也好啊。換誰都不如原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