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想起了曾經聽過的一首很動聽的抒情曲，遺憾的是他至今沒有找著曲目名。

他向來不喜歡幼稚的女生，沒有任何主張，有意識無意識地喜歡利用自己的無知獲得別人的憐惜，省去很多自己親自上陣的麻煩，撒一個嬌，扮一次無辜，展現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自會有人樂意前來代勞。

他欣賞的恰是那種聰慧明事理認清現實的女生，明確自己的目標，并為之奮斗，他想著以后找的必然是那樣強大的女生，而不是針扎破了手這點疼痛都可以換得幾滴眼淚，看到了毛毛蟲像是受到了多大的驚嚇惶恐不安，下雨了入秋了都會哀怨半天感嘆人生，為了生活忙碌的人，哪有那么多空閑的時間照顧莫名的小情緒。

他倒沒這么早考慮過愛情，愛情對于他不過是人生的另一個階段的另一個規劃，溫飽都還顧及不了，談兒女情長，海枯石爛，天長地久，未免太不合時宜。

古往今來，人們總在愛情和面包間猶豫不決，有人選擇了愛情，哪怕吃不上飯也甘之如飴，有人選擇了面包，哪怕獨守空房也無怨無悔。

自然也有愛情與面包兼得的事例，但這樣圓滿的愛情偏偏不為之歌頌，多是些因門不當戶不對被生生拆散的悲情苦戀才被千古傳唱，而那些圓圓滿滿既得愛情有不缺面包的反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中，難道真是有缺憾的才是刻骨銘心的嗎？

想想，他父母給他帶來的優勢有怕是只有智商上的一丁點幫助，他的勤奮努力是因為認清現實，他想要的光明未來，以他父母的本事遠遠給不了他，所以只好付出比別人多的努力才可達到自己想要的高度，擠掉那些想要站在他那個位置上的一群人。

到那時，才可以稍稍放松，談得了享受，他天生沒有玩樂的資本，就只好埋頭苦干。

他并不怪他們，他們是愛他的，他知道，他們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盡可能給他最好的，用的穿的吃的，從來沒有吝嗇過，做到這種地步，還有什么好苛責的，真要說沒有給他金錢的富余地位的崇高，恐怕也只能怪自己的命不好。

他覺得沈微不同，以前遇到過很多女生，真要找個印象深刻的，怕也是寥寥無幾，能讓他沖破理智，想上去打聲招呼借此機會搭訕的，毫無一人。

他骨子就藏著一股自卑，他用沉默掩飾起來，再用成績壘積起高大感，他分得清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并且運用自如。

這所學校是整個市里最好的初中，在全國也能排的上名次，它必然出現在他規劃好的道路上，他也知道，這里面精英薈萃，他必定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能在競爭激烈的環境里生存下來，獲得勝利，這是他存在的唯一閃光點，因為這個，才能掩蓋住讓他扎根在他骨子使之厭棄的自卑感。

他見著她時，偏偏生出那樣不適宜的沖動，想上前和她打聲招呼，他被她臉上那樣明亮清澈的笑容吸引住，開始滋生出超出可控住范圍內的心緒，這樣超乎理智的念頭，被他強壓在心里頭，拼命告訴自己，不過是偶然的相逢，心里片刻的放縱，對方未必見著他，認得他。

一切立即會回歸正軌，一切都會像以前那樣有條不紊進行著。

他合上書，向繳完錢從門口出來，穿著舊中山裝，帶著鴨舌帽，穿著膠鞋的父親走去。

被分到一個班也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后來發現被劃分成同桌，更是不可想象的“意外”。他努力裝出那一副習以為常的難以親近的模樣。

不知道是他的偽裝奏了效，還是對方壓根就沒有與之搭理的意愿，總而言之，幾個月下來，兩個人雖然作為同桌，說過的話幾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都是些沒營養的“廢話”—

“同學，能幫我撿下橡皮嗎？”

“同學，你可以倒下垃圾嗎？”

“同學，可以借把小刀嗎？”

她似乎記不住他的名字，總是同學同學的叫來叫去，大部分情況，他還是樂意搭理她各種小狀況，有時候實在置了氣，就佯裝忙得很，沒空搭理她，她會自討沒趣噤了聲，轉過頭麻煩后面的人。

沒過多久，就會當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開始同學同學叫起來。

他不敢真的一直忽視她，他怕她真的失了望或生了氣，從此，不和他講一句話。

他總是憋著怒氣或是壓抑住內心的得意，努力裝出一副尋常冷冰冰的模樣，不得不承認，他裝得很成功。

但也總逃不過多少次，在夢里，他被她暖人心脾的笑給驚醒，他顯然是在害怕，他也意識到了，他怕越陷越深越來越控制不了，最后由于他自己的自不量力，毀了這么多年的努力毀了那么多人的希望，毀了說好給自己的一個交待。

感情這種東西，越故意壓抑越不受控制，你希望它爛在肚子里，它偏偏要爭先往外涌，你希望它順勢被壓下去，它偏偏高昂著頭頑強生長，你希望它屈服在理智之下，它偏偏凌駕于理智之上洋洋得意。

所以，多少年來，英雄，敗在美人懷里。江山，失在美人手里。

他知道她和班里另一個風云人物關系不錯，有時候從外面回到教室就撞見她，故意倚著身子同后座的同學胡亂聊著，眼睛故意會去瞥向那個人。

她不知道在他看來，那樣的動作有多么明顯。

她倒是在教室里不怎么和那個人講話，他見著她偶爾會托著腮幫子，胡思亂想，然后一個人自娛自樂揚起嘴角，像是碰到極開心的事，連同和他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歡快起來。

要說離得這么近，連一點點不同尋常的跡象都看不出來，似乎也是說不過去的事情，他從小便是一個敏感的孩子，可能是成長環境導致，從小，家境貧困，學費都湊不齊，只好同親戚借，借錢便得看人臉色，就連還錢的時候都得低人一等，他只陪著去借過一次錢，受得委屈以他的“高傲”來講，承受不得，以后便沒有再去過，父親也懂他，也沒有再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