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萍往沈微碗里夾了一塊紅燒肉的時候，沈微抬頭看了她一眼，也只是那么一瞬，所有的悲傷從心底涌出，眼淚不自禁落下，那時候不是告訴過自己嗎？

為有些事有些人哭一次就夠了，不要想來就悲傷的情緒，縱容自己的懦弱，因為真的不值得，不值得浪費那么多莫須有的情感去給那些深深傷害過自己的人，這樣就像個小丑，就算流盡眼淚也只是會逗樂了臺下一群看客。

可是那個是陪著你成長，知曉你的悲喜哀樂，跌倒了會扶你一把，某天走丟了也會尋遍整個世界的人，怕是從一開始就不能理智對待了，不能清楚劃分善惡好壞，不能清楚衡量值不值得，不管怎樣，她是你這個世上最親近最信任最愛的人。

兩個人難得吃完整頓飯，沈微幫著收拾好準備進去廚房洗碗，趙秋萍接過沈微手里的碗，讓她去房里復習功課，沈微還是跟著趙秋萍進了廚房。

趁著趙秋萍往冰箱里放小菜的間隙，拿起洗碗池里的碗就洗，趙秋萍見了也并沒有說什么。就那樣站在一旁，靜靜看著沈微。

沈微不是沒洗過碗，以前有一天心血來潮，非要和保姆搶著干活，保姆自然不讓，沈微跑過去像趙秋萍“請示”，趙秋萍自然準了，讓保姆留幾個碗給她洗，還打趣說，“以后我家微微要是嫁到誰家，誰家就有福氣嘍”。

自己不也是抱著那樣的小心思，想著成為某個人的賢妻良母，為他洗手做羹湯。

那時候終究是心里的甜蜜大于被拆穿的窘迫。

是總喜歡把一切簡單化的年紀，信奉著只要付出真心就會有回報，這樣可笑的念頭。所以才想著傾盡全力，到最后功虧一簣的時候，也是毫不保留的一敗涂地，沒有留好退路，給自己全身而退的機會。

趙秋萍想著，沈微終究是長大了，再也不是那個開心的時候就會開懷大笑，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大哭大鬧，看重什么就一定要得到的孩子了。

現在的她，不會再卸下防備，同自己說些掏心掏肺的體己話，不會再受了傷躲在自己的懷里不肯走，不會再撒嬌吵鬧著說要這樣要那樣...

趙秋萍知道自己對不起她，這一切不該她來承受了，可是當時不也是抱著這樣不單純的心思，憑著自己對她的感情，不管怎樣她都會在自己身邊，舍不得自己一個人，那樣的有恃無恐，現在聽來像骯臟的預謀。

但是真的受了傷，心里的絕望早已湮沒了理智，是深陷泥淖的沉淪，是跌在深淵的墜落，以為再沒有一個地方載得了自己的希望，所以才會選擇那一條路，不去顧及對錯，給自己千種理由萬種借口，義無反顧向前走去，不要輕易原諒，要給傷害自己的人最深的報復，哪怕犧牲自己也在所不惜的決絕。

后來想想終是錯了，連累那些無辜的人涉及其中，但有些事終是不可為不可究，比如走過的時光，路過的人。

任憑自己懊惱或遺憾，都不能博得上天的憐憫，討來一回重來的機會，篡改既成事實的結局。

“對不起”趙秋萍說出這三個字的時候，沈微一愣摔碎了手里的碗。

沈微手上沾滿了泡沫，也忘了沖干凈，就這樣沖進了自己的房間。

為什么要道歉，是心里愧疚，才肯放棄自己的驕傲來求得原諒，換得心里的安寧？還是舍不得這段情感想回到從前般親密無間，想用一句道歉來抹平從前道道傷痕，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安好如初？

但回不去了，示弱只會激起內心的怨恨，能輕易原諒的傷害，要么時光很強大，要么自身很強大，原諒我不是活在那樣時光里那樣的人，再也攢不起足夠的勇氣，因你偽裝的善意感動不已。

第二天。

班主任跑來宣布晚上的運動員訓練因著星期五的緣故決定取消的時候，已是中午準備午休的時光。

沈微因為昨晚睡得極不安穩，撐了半天，上下眼皮早就快合上了，心里默默盼著班主任快走，好讓自己趕緊補一覺。

哪知道班主任終于被盼走了，沈微頭還沒完全沾到桌子，就看到數學老師捧著卷子晃進了教室，沈微知道這一覺算是泡湯了。數老把卷子帶進教室批改，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又是數老的“一對一改造計劃”，要是考得好自然不用擔心，說不定當眾被表揚一番，但是像沈微這樣，處于劣勢，這樣的情況自然是不樂于見到，就算借著為自己好這樣的善意，也是想讓人急于逃開。

像數老這般年紀，名利金錢似乎沒有原先般值得看重，于是格外注重本身職位的責任，再加上教導主任這樣的頭銜，自然要將“育人”這項本職貫徹落實。

想來應該是值得提倡表揚可用來作為榜樣的行為，這個時代能有多少人做到在其位謀其職，多被名利蒙蔽，背離了自己初時的夢想決心，所謂“一片丹心”實在是很難做到，連最起碼的責任感也隨波逐流被現實貪欲逼迫繳械投降。

但不管怎樣，那些從一而終能做到問心無愧的人，實在很值得欽佩。

應該是上午隨堂測驗的試卷，沈微在昏昏欲睡的前提下，自然做不出什么好結果，邏輯性思維根本沒機會派出用場，只得憑感覺應付一通，在袁景涼的“資助”下，填空題倒是不難攻克。

當然未必說頭腦清醒就能超常發揮。沈微算是數老的常客，沈微那一副不吵不鬧的乖乖女形象，自然為她博得了不少老師的好感。沈微也懂得是為自己好的苦心，但從中獲取教訓并且下次會做好，這樣的效果該是理想化的。

要是真這樣不知省去雙方多少煩惱。有時候只想著慵懶得熬過時間，沒有想過要過怎樣的生活，要遇到什么樣的人，只想著快快過完這段時光，躲開不喜愛的人不愿面對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