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只緣身在此山中
- 浮生如夢白日盡
- 曉未悟
- 2836字
- 2022-03-27 15:42:53
心思一番流轉,即便后來知曉了此事純屬誤會,陸婉兒卻是釋然了自己對林曉陽的情感。
依她的性子,若是對一個人存了男女之情便該眼里揉不得沙子,就像她曾經為此堅決選擇和離一樣,也像她再愛溫彥行也無法接受入溫府為妾;因此這件事讓她判斷出,她對林曉陽懷有的情感,或許并非愛慕之意。
不僅此事,譬如林曉陽告別離開地時候,她雖有些瞬間想問何時回來,卻也終是沒有問出口,哪怕也知或許會像上次一樣,一走就是幾個月,可陸婉兒倒也沒有特別強烈地不舍或難過。只覺來去如風,亦都是他的自由。
若有一個現代的心理師,則會判斷出兩人奇怪地情感表達與交流方式,無外乎就是典型地創傷后應激障礙。
可御醫又不是千年后穿越而來,對于心理上的疾病,既無瘋癲之狀,哪會認為也是需要干預和治療地呢?
遺憾又可悲地是,林曉陽覺得陸婉兒是他的藥,可卻不知細論起來兩人不過算是病友。
墨齋東家離去不過三兩日,便有陸婉兒也不曾見過,更不知身份來歷地人按其吩咐入山幫忙。
不得不佩服地是,只來了一位管家外加兩名伙計,而其中那位名義上說是管家,卻分明是可抵千軍一般地智者,起碼對付溫家那些人算是大材小用外加綽綽有余了。
這是制定過朝廷律例與刑罰的吧?陸二小姐想,不論是按勞取酬地標準,還是監督審核制度,簡直就是按一個國家為范本,無數條細則家規很快便已根據山上當前情況制定出來。
為首那位還甚為謙遜地拿來給陸婉兒過目,數十頁密密麻麻地蠅頭小字,直看得人頭暈眼花。
“東家說了,日后就讓我先留在此處但憑二小姐差遣,所以這些細則可以不斷修正完善。”陸婉兒至此明白,林曉陽這是為梁山“叛軍”請來一位軍師啊!看來,日后她專心于生產與經營就好了。
“由此甚是省心!那就拜托了!”二小姐對著管家微福一禮說道。
當然,此人最擅長地遠不止制定規矩,執行起來也是特別地嚴苛而認真。像是秉承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地法官,山規面前堅決不講人情。
大概于既定規則內行走,就是世人更易于接受和習慣地生活方式。
若是心思懶散關系到吃穿用度,沒有其他倚靠地人還是愿意有一份工作,哪怕是辛苦謀生也行!所以老話說沒有吃不了地苦也沒有享不了地福,熬過那個不習慣地階段,然后習慣成自然也就好了。
陸婉兒之前想得是,要讓他們明白人生從頭開始努力地意義,并以種茶樹為起點日漸累積,從一件事親歷而為地事情中慢慢獲得自我地認同和成就感,說白了就是調動他們的主觀能動性。
想法與觀點,其實也都是沒錯地,只是她高估了大多數習慣既得利益者的領悟能力。
玲兒送飯回來說,這幾日溫家人雖也大都算是埋頭苦干,嘴上不再抱怨,可瞧著那副苦大仇深的模樣,心里怕是仍不服氣著呢!
陸婉兒卻勸她,日后不要再為此事感到不平,畢竟從云端跌到泥里,對誰來說都是一種苦難,需要時間接受適應這很正常。
“晚上,還是想辦法犒勞一下大家!“新”生活剛剛開始,也不能讓他們只看得見苦......”二小姐吩咐玲兒道。當然陸婉兒也不曾閑著,既然林曉陽派了好用的人給她,她也不能讓進山地“軍師”閑著。
山上諸多需要興建地生產、水利工事,還有更詳盡地未來規劃都是要勘查和計量的,而且茶的品類與日后經營模式,更是有待細細考量;人事分工上除了要培養一批擅長農事之人,還要有擅長行商和管賬、持家等不同才能秉性的人。
她還給呂懷山遞了信,想詢問抵達流放之地后那些溫家人的境況如何;只期盼能將那些人順利轉移出來,早日安全進山。著急于此,自然也是因為那批人里尚有溫彥行父母,若論親疏遠近陸婉兒最想營救地就是他們,其他人才是順帶而為。
起初陸二小姐是想等著溫父、溫母進山后,將更多與溫家人相關的管理責任交由他們處理;當然如今這個打算也沒變,只不過受形勢所趨使得她必須默許林曉陽眼下安排,以求日后交接時局面起碼不會太過混亂。
這是陸婉兒與林曉陽不同的地方,哪怕由那一紙婚書使得她覺得自己該為溫家人負責,可內心卻與過去并無太多區別,她不是溫家的主人而一直都是個客人。林曉陽對溫家情感連客人也算不上,所以只要能達到救助地目的,手段與身份他都不在意。
任人唯親與任人唯賢,在任何一個以人為本地集體中都是避無可避地問題。有人說,有魄力地領導者,都會以個人能力來評判下屬,家族或世襲制度往往會嚴重阻礙時代地進步與發展。
就像京里那個親小人,遠賢臣的君主,昏庸至極卻承襲了上位,才是一切紛擾悲劇地根源。可殊不知,京里那位也并非一開始就不辨忠奸,他也有被陸摯與溫彥行他們認同和拱衛的時刻。
當然除兩者之外還有舉賢不避親這個中間選項,就像溫彥行,溫家為了舉賢把二少爺立為長孫嫡子,結局于溫家而言又是如何呢?
后人評判歷史,只能唏噓每一個朝代從前奏到高潮,最后到結局不過是非成敗轉頭空,任憑在位者皇權在握,說到底也不過是時代進程下一粒微塵罷了,只是落到陸婉兒與溫家人頭上就成了一座山!甚至于,對林曉陽來說也不例外。
陸婉兒近來懷著些復雜地心情,對林曉陽地強勢和所派之人的能干,聽之任之。
雖知曉其手下既然有那么多人忠心耿耿,不乏呂懷山那樣的君子,醫術高超地御醫,甚至是如今這位鐵面無私地軍師;可說來維系他們之間關系地除了不為人知地過往恩情,也只剩主仆忠誠了吧?所以,身邊圍滿了人仍是孤寂和冷清地。
哪怕結識溫彥行,當初地郡王或許也是存了計劃與目的地。陸婉兒也不知,自己為何會這般想......
“這兩日,溫家三房那位少奶奶染了風寒,她想讓自己男人停工半天照顧一下,可是管家卻不同意,還說就算她生病不上工也是要依例扣下工錢的。聽說把那位少奶奶直接給氣哭了。”許是玲兒也覺有些不近人情,所以才會在二小姐面前嘮叨這些瑣事。
雖然她原先在溫府做事時,常常也是生病硬挺罷了;實在忍不住地時候府上管家也會準許她休息,月錢倒不會扣,就是父親也鮮少為此停工照顧,多是些熟識婦人可憐她送些吃食來,其他時候也就是一個人躺著。
“請大夫去診脈,你去送些湯藥和吃食,其他只當不聞不見吧。”陸婉兒不知該如何回應小丫頭近日心軟地轉變,也不知該如何置評那種代表了林曉陽的管理之道,她只是理智上覺得不該過多干涉。
因為她也無法對人之常情,作出理智地維護與判斷。
若論人之常情,溫彥行該是還好好活著才對,溫家人都還在沂州府安享富貴才對,陸相也該在京里為民所謀,深得皇帝信賴才對。
而林曉陽她就不得而知了,起碼還該做著那個妻妾成群,生來高貴地郡王才對......
看似無情,林曉陽將一個性情能力如何地人送進山,他自然心里有數。
就如陸婉兒總是對他生出的想法那般,陰沉下全是老練,就像一只連圓滑都不屑于偽裝地狼,孤傲又自信。
也因此更顯得溫家人軟弱地像群羊,力量懸殊下不免帶起旁人強烈地壓迫感,這許是二小姐近來心里不太舒服地根由。
想盡力而為建造一個避世地桃源,其實二人目的迄今為止都是相通地。不過就像沒有經驗初次養育的父母,一個像嚴父,一個像慈母;一個覺得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一個覺得矯枉過正就顯冷血無情。
林曉陽的確是一個習慣了說少做多的性子,有些獨裁和冷淡,當然這些并不妨礙他明辨是非,也有助于順利行事;不過就是在情感上注定有所缺失,就如明明已經表達了那么多對陸婉兒的專注和在意,兩人卻仍像隔著千山萬水般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