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鑒定中心通知郝佳去拿結果。毛冰之前告訴過她要陪她一起去,郝佳當時答應了毛冰。如今真的接到通知要去拿結果,她只想一個人去面對。
她清晰地知道,如果必須要面對最糟糕的結果,任何一個剛強的女人都會展現出最不堪的樣子,她只想一個人看到自己的脆弱和丑陋。
郝佳從工作人員手里接過鑒定報告,卻沒有馬上打開。她想要馬上知道結果但又有些害怕。
她的心里經歷著從來沒有過的復雜斗爭,心臟仿佛灌進了幾升冰水,再也跳不動了,腿腳也像被抽了筋一樣,輕飄飄的,沒有了任何知覺。
想想那晚在夜市喝酒時的豪爽暢快,今天臨到事了她卻退縮了。
她在心里罵著自己沒出息。
“郝女士,您要不要在這里休息一下?”一位細心的女工作人員發覺到郝佳的臉色很難看,便好心地勸她。
郝佳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不用了,謝謝!”她拿起鑒定報告,像掉了魂似地離開這個地方。
鉆進車里后,她平復了一下情緒才打開了鑒定報告。翻到最核心的那一頁,上面赫然寫著:“經我中心鑒定,施言是肖樂施生物學父親的相對機會為99.99%。”
郝佳一手打掉了這份鑒定報告。它落在了副駕駛的座椅上,那關鍵的一頁紙被劃爛。
郝佳盯著那份鑒定報告,仿佛那是一個張著嘴噴著火要吃人的大魔頭,正在無情地嘲笑她。
八年了!至少八年!施言整整欺騙了她長達八年的時間。
郝佳整個人靠在椅背上,眼淚不受控制地肆意流出。
將近十年的婚姻生活,郝佳設想過施言會犯錯,卻不想現實是如此殘忍,她想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樣子,她覺得臉都被打爛了。她這些年的婚姻生活究竟算什么呢?丈夫背著她和一個女人偷情,還恬不知恥地造出了一個七歲的男孩!
郝佳在車里整整躺了三個小時,醒了睡,睡了又醒,直到她想好如何處理這個事情才駕車離去。
郝佳駕駛著車子開往全市的地標建筑,號稱本市“第一高”的玉米樓。
在去的路上她和施言發了信息,約他在玉米樓的最高處相見。
施言一看就覺得味道不對,但他知道早晚都要給郝佳一個交代,撿日不如撞日,也許就是今天了。他的孩子他早就想光明正大地養育了。
今天風和日麗,高處卻有風揚起。
“來了?”郝佳和施言打著招呼,眼睛里含著些許怒氣,臉上卻掛著一絲愉色。
她越是這樣,施言就覺得問題越大。
“你約我,我敢不來嗎?”施言笑了笑,試圖緩和一下氣氛。
“一直忙得沒時間登高望遠,沒想到今天我們一起來欣賞這整個城市的風景。那句話怎么說的?打下江山萬里才發現,唯獨缺了個能一起賞景喝茶的人。”
郝佳傻笑著,這么多年的奮斗啊,竟換來今天這樣一個結果。
施言知道她有問題,一直在等她先戳破。她不動,他就耐心等待。畢竟和她夫妻這么多年,她的處事風格他還是了解的。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全部抖落出來,他只需巧妙應對就可以了。
“這里風太大,我們不如下去找個咖啡廳坐坐?你今天想聊什么我都陪你。”
郝佳冷笑一聲,“想聊什么你不知道嗎?你隱藏了一個多大的秘密你不知道嗎?施言——”
郝佳輕聲說重話。
施言的心中當然有秘密。他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了一個男孩,現在都已七歲,上小學一年級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兒子肖樂施剛好和毛冰的大女兒初心在同一個班。如果不是這個巧合,郝佳不知還要花多久才能知道他婚外生子的丑事。
“還要我親口說出來嗎?你竟然瞞了我至少八年的時間。你夜夜和她纏抱在一起滾床單的時候不覺得對我有愧嗎?我一想到你摸過她的手再拿來放在我身上,我就想一巴掌劈死你!”
施言笑了笑,“現在是要對我進行道德審判嗎?我無恥、我齷齪、我背叛婚姻,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錯嗎?身為一個女人,不生孩子、不和公婆住一起、整天抱著一只黑貓睡,我早就想說是你有病,你有病!我早就無法忍受你了,我是個正常男人,我無法拒絕父母想要孫子的想法,我更不想老的時候孤零零一個人住在養老院,身邊除了一堆錢連個熱乎乎的人都沒有!”
郝佳被他后面的幾句話徹底打蒙,那些問題也曾嚴重困擾過她,她也思考過,猶豫過,拿不定主意,不知所措,最后終于被繁忙的工作逼得沒法再想,只能圍繞著事業拼命往前走,慢慢地就淡化了生孩子、養孩子的想法。
她真的懂得施言說的那些話。盡管狠,像一把把扎在她心口上的刀,每一刀下去都能噴涌出鮮血傷她個半死,但她終究是個明白人。既然兩人道不同,就不必再勉強。
與惡龍纏抱太久,必變成惡龍。既然已經造成如此不堪的事實,那就索性處理干凈,從此各走各路,人間再大也無需再相逢。
“我們離婚吧!”郝佳終于說了出來,心如刀割,卻也無法再回頭了。這個男人嚴重踐踏她的臉面,沒有任何可回旋的余地。
“雖然你也有不對的地方,但的確是我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財產分割上我會讓律師妥善處理。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麻煩讓你的律師加快節奏,這個月末最好能把離婚證辦了。你向來知道我的做事風格,早點辦干凈。”
“想再聽我一句話嗎?”
郝佳沒有回他,算是默許。
“趁著還不老,生個孩子,哪怕去國外借精生子也好。沒有孩子的晚年,太慘。很多丁克族老了都會后悔。”
郝佳整個人偽裝出來的堅硬開始垮塌,她不想再硬撐,淚水終于流了下來。
“我剛才給毛冰發信息了,她半小時內就能趕過來。你雖然沒有孩子,卻有一個好閨蜜。”
施言頭也不回地走了,那身影,決絕、硬挺,再也難觸摸到。
郝佳感覺自己的心被撕裂成了幾塊,施言帶走了最大的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