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先前不知道祖師顯靈，還請祖師莫要怪罪。”

露天之下，宋景林讓旺通搬來一個小桌子，提起一個小茶壺為風塵倒上茶水。他的身上臟兮兮的，滿是泥土，不久前才從坑里爬了上來。

他先前自己跳入坑內，又命自己的兩個弟子填坑，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直到最后泥土掩埋到脖頸，暈眩過去才被兩個弟子合力挖出。

剛一蘇醒，宋景林見自己未死，又要跳坑。風塵看的直戳自己眉心，說了兩句，這才使得宋景林消停下來。

不管風塵作何解釋，這宋景林始終認為風塵便是祖師顯靈，執拗的很。但在風塵執意堅持之下，宋景林勉為其難改口直呼風塵名字。

風塵抿了一口茶水，原本還有些皺起的眉頭舒展開來。

這茶居然帶了輕微的靈氣，顯然是好東西。

稍后，他搖了搖頭，茶水的靈氣太過輕微，喝進體內也無益與修為境界的增長，但或許長久飲用可以增長些許壽元。

他此時也有些尷尬，自己先前沖昏了頭，要去焚燒人家畫像有錯在先，宋景林先前又尋死尋活的，對于先前沖自己喊打喊殺的事情他也不好過多計較。

“你們宗門，現在就只有你們師徒三人？”在得到宋景林肯定答復后，風塵環顧四周，只見村內村民各忙各的，時不時便會投來好奇的目光，“這些村民會容許你們把宗地建在這里？”

“風塵祖師有所不知，這些平民全是幾十年前凝云宗弟子后裔，隱居在此不問世事，但仍與凝云宗存在聯系。”

風塵聞言，點了點頭，招招手喚來小啞巴，宋景林趕忙起身又去準備一個茶碗。

“我見這小娃娃有些面善，難不成是風塵祖師子嗣？”

風塵輕笑，也不過于解釋。

小啞巴的來歷有些匪夷所思，自從被自己從虛妄中拖拽出來后便對自己有種莫名的依賴，但存在感極弱，不少人甚至會直接將她忽略。

與宋景林你一言我一語，風塵總算是大概明白了凝云宗的現狀。

那就是窮，而且是窮的叮當響。

這些許的靈茶也不是宋景林自己所有，而是他舔著臉尋求村內種茶的村民借貸的。

作為交換，宋景林需要在這個不知名小村莊遭遇到危機或是妖邪襲擊時，保護村子安危。

借的東西多了，宋景林幾乎已經把自己跟兩個弟子的命與這個小村子捆綁在了一起。

一個宗門沉淪至此，當真令人唏噓。

當風塵問及緣由時，宋景林臉上升起了一絲陰霾。

“風塵祖師可還記得五百年前與妖邪之間的決戰？”宋景林長嘆口氣，見風塵不解，將杯中茶水一飲即盡，“當時我尚且年幼，對于此事卻是記憶猶新。”

“長久以來妖邪與我人族實力分庭抗禮，勢力等同，我人族占據大陸東方，而妖邪占據極西之地，兩邊偶有對抗，但也算井水不犯河水。”

宋景林說著，眼中仿佛閃起亮光：“那時候可謂是人族大世，各種天才橫世，甚至出現了真正的化仙之人！”

他每當說到激動之處，臉色便變得極為漲紅，向風塵訴說著當時一個又一個橫空出世天才的所作所為，像是自己曾經親身經歷過一般。

風塵也不去打斷他，自行倒滿茶水，細細聆聽。

他對于宋景林所說所講之事十分感興趣，畢竟這可能關乎自己的身世。

宋景林話音一轉，似乎像是失了神魂，緩緩說道：“但在當時，妖邪之中卻冒出了一個妖仙，將那個驚世艷艷的化仙前輩斬殺。”

“各宗門聯盟，組成大唐之軍與妖邪展開決戰，卻是死傷慘重，鎩羽而歸。妖邪攻入本土，令得傳承盡失，可妖邪大軍不知緣由的突兀退去，最后活下來的，盡是我們這種天賦低微，拿不上臺面的老東西。”

大唐，又聽見了這個名字。

自己所見的是那蒙眼男子的記憶，那么當時那個名叫長歌的女子，應該也是死于那場決戰之中。

沒來由的，他心底突兀一緊。

風塵只當是躲藏在體內的蒙眼男子作祟，趕忙甩甩頭，將那些許的不適感驅散。

宋景林說了許多早先回憶，再加上身上還有被自己一刀斬出的傷勢，臉上浮現出些許疲憊之色，風塵便提議讓他先去休息。

謝絕了旺通與千霏悅的陪同，風塵一人走到村莊邊上的柵欄處，感受著清風拂過臉頰帶來的舒適感。

白狼挪移而來，先前被宋景林劈中的傷口到現在都沒有完全愈合，痛的它連聲哀嚎。

因為怕驚嚇到村內尚在襁褓中的嬰兒，風塵先前便將它趕到村外，此時的白狼見到風塵，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顯然是在向風塵尋求解藥。

“你就先疼著吧，反正以你的妖邪之身這毒藥也要不了你的命，先前在云雨城中你露出反骨，正巧讓你稍微吃一下苦頭。”

白狼聽懂風塵言語，耷拉下耳朵，趴在風塵旁邊舔舐著周遭傷口周遭亂掉的毛發。

不久，夕陽西下，已近黃昏。

風塵倚靠柵欄，心中呼喚：

“那個不敢漏出雙眼的家伙，我知道你能聽見。”

蒙眼男子緩緩現身，站立于風塵身旁，表情無悲無喜。

風塵靠在柵欄邊，輕聲道：“你是當時決戰的親身經歷者，當時你害怕嗎？”

“當然怕，”蒙眼男子嘆了口氣，“但是在人族生死存亡一刻，我們也須得戰至身死，保護千萬黎民百姓。”

而后，他道：“此事距離你還太過遙遠，過早知曉對你的心性與境界也會造成影響，但若是你同意讓我執念附身，一瞬間便能獲得我強大的力量，到時候恢復至我當初的巔峰實力也只是時間問題。”

風塵聽及，搖了搖頭：“知曉了你的事跡，我對你生前的所作所為很是敬佩，但你現在只是一縷執念……

你所說的附身，在我看來就是奪舍，若是我身陷解決不了的危機，自然會讓你附身，可那時候的我，還會是我么？”

蒙眼男子沉默不語，一股微風劃過，他的身形緩緩消散。

“前輩，原來你在這里，”千霏悅自遠處跑來，手里抱著飯碗，“找了你好久，前輩你餓不餓，馬上就要到吃飯的時間了。”

風塵啞然失笑，先前的緊張感被掃除一空，環顧四周，發現不少房屋已經升起渺渺炊煙，

自蘇醒之后，他嘗過獸肉野果，卻不曾嘗過糧食味道，欣然隨著千霏悅同行。

天塌了自然有高個頂著，現在自己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鍛靈境小修士，未來的事情，以后再去思索，也還來得及。

路過一個房門虛掩的小房子，風塵往里瞥了一眼，發現里面堆滿了落灰的書本，好奇問道：“里面是些什么東西？”

“這里是我的房間，有些雜亂，”千霏悅毫不避諱，“里面全是我求師傅替我搜集來的馭獸方法，還有一些功法簡譜。”

嗯？

風塵眼前一亮：“這些你自己練過沒有？”

“練過一些，但因為沒到鍛靈境，始終理解不了其中意思，師傅大部分時間都在閉關，也沒有時間理會我，便只讓我自己一個人練。”

“那好說，”風塵推開房門，走入其中隨手關門，將千霏悅關在門外，“等我學會了……咳咳，待我仔細鉆研一番，便傳授給你。”

看著面前堆積成一座小山的書籍，風塵心中一喜。

這簡直就是一堆未被開采過的寶藏啊。

他隨手拿起一本，隨即呲了呲嘴。

“《論遇見妖邪后逃跑的三十六種方法》？”

“《磨礪肉身與精神，內力速成》？”

“《如何以德服妖》？”

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風塵輕輕嘆了口氣，到底是那個宋景林不靠譜還是這個世界的藏書不靠譜？

他在書堆中翻找一通，就在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瞥見了一本淡綠色封面的書。

“《青莽劍法》，居然只是一本劍譜？”

風塵錘了錘腦袋，自己需要的不是劍譜，而是功法秘籍啊。

但有總比沒有要強，先練著吧。

翻開劍譜，風塵漸漸沉入其中，時不時抽出長歌劍舞動一番。

劍越舞越快，越發酣暢淋漓。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在他舞動時，一縷劍氣自他身上環繞。

劍舞到興頭，他揮劍而指，在面前空氣中幻想出一個假想敵，一劍刺出。

“嘭！”

只聽一聲轟響，房門應聲而碎。

風塵怔在原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手中長歌劍。

“只是看看就釋放出了劍氣，難不成我是一個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