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良削完蘋果，隨手切成兩半，遞了一半給李蕭，同時道：“你就安心在這兒養傷吧。在你傷好之前，我會給你一個交代。這段時間里，我會派兩個人，白天的時候一直守在這里，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

李蕭接過蘋果，咬了一口。

甜美的汁液充盈口腔。

核戰過后，由于核污染導致大量的土地無法進行種植。人們雖然依靠后來的玻璃大棚技術，多層灌溉和人工陽光技術，勉強解決了食物的問題。但像果樹那樣需要大面積土地的作物，已經非常非常稀少了。

李蕭這還是第一次吃蘋果。那種甜美是他以前無法想象的。李蕭一如既往地細嚼慢咽，品嘗完蘋果的每一分美好。直到吞下最后一口果肉，李蕭才開口道：“他們只有白天才在這兒嗎？”

“怎么？”林天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也沒辦法。你也知道，晚上要宵禁的嘛……”

說到這里，林天良戛然而止，臉上浮現一抹沉思的神情。他看著病床上，眉目間帶著幾分病弱，又帶著幾分明亮色彩的少年，道：“你的意思是，趙平可能會在晚上派人來對你下手？”

李蕭舔了舔嘴唇，道：“趙平費了這么大的功夫，甚至冒著得罪李龍浩都要殺我。結果我還活著。他肯定不會這么就放棄的。”

“可是，在像醫務室這么狹窄的地方動手，會不會太冒險了？趙平真的會這么做嗎？”林天良仍舊有些疑慮。

“他會的。”

李蕭肯定地說。如果趙平舉棋不定，李蕭也會給趙平一個必須行動的理由。

林天良思索著李蕭的話，輕笑了兩聲，道：“如果是這樣的話，對我們來說倒是一個機會，來一個甕中捉鱉。要是不給趙平一點教訓，他恐怕還以為我青會的人都死光了。”

李蕭遲疑地將手中果核丟進垃圾桶，好像沒聽到林天良的話一般。

接著，兩人又閑聊了一陣。

林天良離開后，李蕭重新躺回病床，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他突然想起什么，翻身看向一旁的垃圾桶。林天良削掉的蘋果皮，靜靜地躺在桶里面。

如果蘋果果肉那么甜美，它的果皮想來也是有滋味的。林天良卻輕易地將之拋棄了。

這么奢侈的嗎？

李蕭看了兩眼，挪開視線。

在林天良來看望李蕭之前，他已經醒了很久。躺在病床上，李蕭一直反復思索著關于趙平的事情。其實，從李蕭一個多月前，找趙平和談，被對方拒絕。李蕭就知道他和趙平的關系會逐漸惡化。

這世界的一切事情，都總是會朝更壞的方向發展。

對今日的情形，李蕭早有心理準備，一點也不覺得意外。甚至于，李蕭早就思考過很多次，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他一直覺得付諸行動的代價太大。可現在，李蕭已經無路可走了。

不動手，就會死，別無選擇。

一個教訓？

不，不，不。趙平想要李蕭的命，僅僅只是給趙平一個教訓是遠遠不夠的。言語就像風，它傷害不了我。但子彈可以。李蕭身上的傷口，仍舊在隱隱作痛。這提醒著李蕭現實的殘酷。

下午的時候，李瑞德也來看望李蕭。李瑞德被青會的人攔在了門外，好不容易才得以進門。他一到床邊，就摸出一支煙遞給李蕭，問李蕭要不要。

這給李蕭整不會了。李蕭也不知道李瑞德是不知道抽煙對傷患有害，還是李瑞德身上只有煙這一種東西。

“本來我早上就想來看你的，”李瑞德大大咧咧坐下，“只是早上又被關了一上午禁閉。這種小事兒，你應該不會放在心上吧。”

“不，”

李蕭真誠地說，“你能來看我，我就很感謝了。”

“嘿，看你說的。我們怎么也算是認識一場，你剛和我分開就被人喂了花生米，我怎么得也得過來表示表示啊。”李瑞德樂呵地回答。

李蕭撐著身子坐起來。

他讓李瑞德幫忙取下衣帽架上的衣服穿上，隨后道：“我們出去走走吧。”

“嗯？你沒問題嗎？”李瑞德這時候倒是個明白人，“今天外面風挺大的，你等會別著涼了。”

“沒事兒。”

李蕭表現得很克制，但其實身體的疼痛像撕裂一樣。

李瑞德勸不住李蕭，只得扶著李蕭出了病房。兩個青會會員對視了一眼，跟在后邊。這天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人，李龍浩站在前方大聲重復著呼吸法天問的口訣。

看上去是又來新人了。

有時候，李蕭都好奇，是這個世界有這么多覺醒的異能者，還是青山會有什么特殊手段能弄到異能者。

繞著操場走著。

李蕭開口道：“我有個問題，你知道林天良背后的人是誰嗎？”

“嗯？”

李瑞德的目光在新人之間逡巡，“他不是李龍浩的人嗎？”

“應該不是。”一開始李蕭也以為青會和山幫都是李龍浩手下的組織，但林天良提起李龍浩時的表現，透著明顯的自信。李蕭換了一種問法，道：“棱堡里還有比李龍浩地位更高的人嗎？”

“……嗯。”

李瑞德沉默了一會兒，回答：“你這么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棱堡的管理樓里，好像一直住著一個人。但他很少出來，棱堡的大小事務都是李龍浩在負責。久而久之都沒人在意那個人的存在了。”

李瑞德的話，讓李蕭想起了那個攝像頭后的中年男人。李龍浩當初對那個人，一直表現得蠻尊重的。那個中年男人，就是林天良身后的人嗎？

兩人走到宿舍樓下停步。

趙平一如既往地在二樓放風。看到李蕭，趙平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殘忍笑容。李蕭也對著二樓笑了笑。兩人不緊不慢地從樓下走過，來到他們的老地方坐下，又聊了許久，李蕭才返回病房。

夜漸漸深了。

李蕭還是第一次在房間之外的地方過夜。或許人在陌生地方都會覺得不安。李蕭躺在床上，許久都沒有睡著。

李蕭知道自己是在擔心趙平會對他動手的問題。白天，李蕭特地外出走了一圈，就是為了向趙平傳遞一個信息：他李蕭還好好活著。

趙平不可能能忍受這種挑釁。

但李蕭不能確定趙平會在什么時候動手。這種等待的感覺是折磨的。

李蕭嘗試著，去思考一些其他問題，排解自己的憂慮。他的腦海里不禁又浮現起那個攝像頭的中年男人的模樣。李蕭沒見過對方的面，但能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隱約的輪廓。這是大腦的直覺提供的印象。

不知為何，李蕭每每想起這個人，都不自覺產生一種警惕外加畏懼的感覺。那種像被毒蛇盯上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這樣漫無目的地亂想著，不知持續了多久，李蕭迷迷糊糊睡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身處一片蘋果林里，樹上結滿了鮮紅碩大的蘋果。這里只有李蕭一個人。他可以伸手采摘任何一個自己看到的果實。但無論他怎么伸手去夠，都觸碰不到蘋果。等李蕭終于摘了一個蘋果，一口咬下，才發現蘋果像空氣一樣沒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