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無咎受經講道的時候，和上次一樣，天色微亮，青石板上就擠滿了人，半米高的高臺四周布滿了淺色的曼陀羅。

低緩柔和的佛經從高臺上傳向四周。

云渺步履優雅穿過眾多信徒走到無咎前，停下。

香霧的繚繞下，盤腿坐在臺上的無咎確實像極了一座佛像。

云渺看著他。

無咎垂目也看向的云渺。

一時間，頌佛聲停下。

四周的信徒茫然的睜眼看向前面。

云渺四周縈繞著一種奇怪的氣質，即使她打擾了無咎大師講經，四周的信徒也沒像墨白江一樣沖她生氣。

反倒是那些衣縷破亂的百姓惶恐打擾到她，紛紛后退。

無咎有些詫異，百姓的感覺他自然也感覺的到，再者他也早就知道云渺不是一般人。

不過現在他面前云渺的氣質和那天夜里又不同。

無咎垂目，云渺抬頭。

四目相對，一個淡然一個慈悲。

“施主有事？”

云渺撩起衣擺，坐下。

“本尊要和大師論道。”

無咎微微一頓，頷首應道。

“虛幻與現實？”

“不是。”

云渺淡然的反駁。

“論今世，論來世，論…”

云渺微微一頓，平靜的眸子閃過一絲紫光，仿佛瞬間和天地同化。漂亮的眼睛迸射出明亮的光，瞬間從世外踏入塵囂，像個活人。

“輪回。”

四周的花草無風自舞，本來還能隱約聽見的蟲鳥聲安靜下來，微涼的風換了方向。

過了會，無咎微微頷首。

“請。”

云渺也沒客氣，直接說。

“第一問，今世之人與來世可是一人？”

無咎默然，既講輪回，自然承認前世今生之說。

無咎不知道云渺這個問題問的是哪里？

但佛講輪回因果之說，自然承認前世今生是一人。

“自然。”

云渺微微一笑，帶著空氣都溫潤了很多。

“第二問，何為人？”

“你，我，他，是為人。”

你代表別人，我代表本我，他眾生。

諸羅萬象都是人。

云渺淡然一笑，“那么人區別于其他生靈在哪里？”

無咎垂眸思考片刻，緩緩道，“善惡，倫理，道德以及人獨有情。”

云渺頷首。

“第三問，情依托于何？今生和來世既然是同一人那么今世情是否是來世情？”

無咎默然不語。

云渺上前，看著無咎的眼前，“有輪回也罷，無輪回也好，人生一世看的再遠也只是一世。今世情到不了來世，那么善惡功德能聚到來世嗎？”

“大師說因果輪回，前世惡今世嘗。情，欲，善，惡紛紛早就煙消云散，如何嘗？”

“有人前半生順風順水后半生所求皆不得所有皆失，他前世是惡是善？有人前半世窮困潦倒磨難重重后半生位高權重前世是惡是善？無辜稚兒因前世善惡便受盡折磨歧視他委屈嗎？大師。”

……

無咎默然無言，云渺諸多問題他不是無話可說但是通過上一次和云渺的談話他知道他錯了，所以現在不能答。

“阿彌陀佛。”

無咎轉動佛珠，默默閉目。

云渺默然，大道有情又無情。

這世上哪里有什么善惡不過只有大道的情降下一位懷著情義的強者庇護人類眾生，制定合適的規則，讓人類不至于因為各種劣性而自取滅亡。

世間唯一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

云渺起身轉身看向那些信徒。

“最后一問，為人子不能安養父母，為人夫不能應婚前之諾，為人父讓幼子成人，是否有罪，可有來世？”

無咎默然，掃視四周慚愧默然的眾人。

云渺此次與其說是和他論道還不如說是來諷刺這些信徒。

但……

終生無辜。

無咎閉上眼，點點頭，堅定道。

“有罪，無輪回。”

“人之一生依托于情和欲。輪回過后，那么來世富貴權勢對今世你虧欠的情又怎么還，你今世缺的欲又怎么補？”

“施主所言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