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渺沒有回答無咎這個問題，而是給他說了一個故事。

“一群螞蟻在它們遇到逃不走的大火時用身體為種族撞開一條路保留火種。也有一種生靈它們在一場風雪中滅族，因為它們全部都蜷縮在山洞里然后餓死。”

萬物生靈本就如此。

幸運是少數(shù)，苦難才是常態(tài)，連守護法則的四尊都有著解不開的痛，更何況普通人。

有時候活著不一定比死了好，安逸也不一定比艱難險阻好。

“大師無錯。生而自由沒有誰可以決定誰的人生。”

三年前，云江決堤，天辰郡遭災，先是洪澇后是疫病。

不論是云楚還是荀州司馬府都沒有看這里一眼。

那一年，天辰郡的十步無戶，千里無人，到處都是素布和哭聲，堆積的尸體大約比城墻沒低多少。

活下來的人也沒好到哪里去。

一場水患帶走的不僅是天辰郡的人命還有百姓忙碌了一個早春的糧食。

天辰郡開倉放的糧連活下來的人一周的口糧都無法保證。

人間煉獄大約就是如此。

天辰郡郡守在民憤中被災民亂刀砍死。

是天水寺用僅存的糧食救下天辰郡的百姓。他們甚至把整個天水寺都抵押出去去別處換去糧食，又從一千里以外的其他地方千辛萬苦的拉到天辰郡。

無咎獨身一人深入患病百姓中安撫他們。

無咎錯了嗎？

如果沒有無咎的話，天辰郡在三年前就是一座死城了。

得到回答的無咎笑了。

不是面對信徒那種憐憫的笑也不是一般情況下客氣的笑，那時一種發(fā)自心里的笑。

“施主倒是和墨施主對在下的看法不同。”

云渺身形一頓，似嘲似諷的仰頭笑著。

“有的人總把他的意愿夾雜在別人身上。認為自己喜歡的人別人也要喜歡，認為自己做的事別人也要做。哪種人只適合離他遠遠的，高供再神壇。”

墨白江就是這樣的人。

作為他守護的人你會很幸福但作為一個他的親人那是一種無聲的痛苦。

比鈍刀子割肉還要讓人痛苦不堪。

無咎偏頭看向云渺似哭似笑的表情，默然無語。

走了幾步，無咎倒了聲佛號。

“阿彌陀佛。與施主置身事外的冷情相比貧僧好像更喜墨施主這樣的人。因為世道總需要他們那樣的人挺身而出。”

無咎行禮告辭，這處院子又只剩云渺一人。

無咎離開后，云渺也沒繼續(xù)逛寺廟，而是廊邊看花。

人有太多劣根性。

虛偽，貪婪，狡詐，嫉妒，猜忌，利己，自私，懦弱，自欺欺人。

在萬萬世紀的歲月中，有無數(shù)的種族湮滅在時間的成灰中，唯有人類在一次次的或起或沉一直到現(xiàn)在。

他們不團結，但每當危難之際總有那么幾個人逆著風擋在人類面前讓種族之火不熄。

他們被人類稱為…英雄。

這也許就是他為何獨獨偏愛人類的原因。

可是……

她從來都沒用因為這些怪過他。

他是她的夫。

從選擇他那一刻她就知道，她愿意接受他的一切。

她也愿意竭盡所能的幫助他去做一個圣人。

只是……

她忘了，萬物生靈每一個都是不一樣的，又怎么可能真真的平等相待。

所以偏有了偏愛。

就像大家喜歡美好討厭丑陋，喜歡陽光討厭黑暗，喜歡好的東西討厭壞的東西。

可是那點點偏愛終究成了她心中無盡的深淵。

她可以接受他博愛世人但無法接受自己的夫君把偏愛給予別人。

她學會了人類的嫉妒以及所有人類的劣根。

云渺殺墨白江，從來都不是恨他。

因為第一個說放手的其實是她自己。

她無法容忍自己變成一個連自己都面目全非的人。

她要離她遠遠的，可命運卻不放過她。

溶溶的月光透過庭院照在云渺身上，宛如月紗隨光而散。

今夜給無咎解惑但最后卻把云渺自己套了進去。

“你是云楚的公主。”

“那又如何？”

云渺不轉身都知道身后是誰，她前夫，墨白江。

不用言語她也知道他為何找她。

她不知道天下間做過夫妻的是否都如她們一樣。

不用開口都知道彼此要做什么？想說什么？

真是孽緣也是緣。

“衡陽公主！”

墨白江沉聲叫著云渺的封號。

云渺身為云家人，不事生產(chǎn)，受天下人供養(yǎng)，卻對百姓的劫難視若無睹。

這不是冷情是涼薄。

云渺轉過身看向他，指尖卻夾著一朵紫色曼陀羅花。

墨白江上前皺眉打掉她手上的花。

天水寺里的曼陀羅大多是白色的摻雜著少許金色。

也不知道這朵紫色是她從哪里弄來的？

但經(jīng)過直播系統(tǒng)科普墨白江知道不論什么顏色的曼陀羅花都是有毒的花。

云渺堂而皇之的夾一朵曼陀羅在手心的行為讓他直皺眉。

“你認為無咎沒錯還是你認為天辰郡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一點問題都沒有嗎？”

“云渺我以為你只是不喜我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涼薄。”

墨白江站在云渺旁邊，他比云渺高。

云渺要仰頭才能看著他的臉。

云渺臉上神色難辨，仿佛穿越無數(shù)時光在看一個人。

從相愛到彼此厭煩再到互為仇敵一直到現(xiàn)在。

他好似什么都沒變。

云渺后仰想躲開墨白江，墨白江卻下意識的勾住她的腰，防止她甩倒。

四目相對。

一個晦澀一個苦澀。

就像他們現(xiàn)在一個記得一個不記得。

幾秒好。

墨白江收回手，低頭看著手。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看見云渺往后倒時就伸手摟住他。

心里還有一股難掩的心痛，想問什么但是又沒有開口。

云渺沒理會他復雜的內心。

云渺淺淺的笑著。

“墨白江，你以為誰都要像你一樣嗎？還是誰都該和一樣想，順你心意。喜你所喜，如你所愿嗎？”

“叮，請主播謹慎回答夫人。”

直播系統(tǒng)唏噓一聲，宿主不明白夫人的問題，但是它知道。

夫人當初就是冷月仙子才離開宿主另結新歡。

宿主雖然狗但是夫人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宿主前腳殺了夫人新歡囚禁夫人，夫人后腳就弄死宿主喜歡的冷月仙子。

夫人自己也被宿主放血抽骨，肉身毀壞，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這個直播間其實是個意外。

大家都以為夫人早就不在了。

沒想到宿主進入小世界聚攏氣運時會遇到夫人。

每次氣運沒聚多少就屁顛顛的湊到夫人面前被夫人弄死。

最難以置信的是發(fā)生這么多事，宿主還想像一切都沒發(fā)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