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悟恍然——

想起穆老太太那次就是為她祈平安符的。

將穆清歡留在寺中的，并非徹悟，而是突如其來的雨。

徹悟怎么也想不通，剛剛明明還晴空萬里，不知為何就突然起了大風，連帶著吹來了大片的烏云，使得驟雨也緊隨而至。

真是怪天氣！

只好先讓穆清歡住在寺里——

原本只該是借宿一晚，相安無事。

可夜里，白天瘋玩一整日的慧衍突兀地病了，燒得滾燙，服了草藥湯熟睡后，又不知做了什么噩夢，大叫著突然驚醒，眼睛里泛著一簇簇的淚花。

睡在隔壁的穆清歡聽見了慧衍的叫聲，披了衣服匆匆闖進來，正撞見不知所措的徹悟。

她看見慧衍躲在被子里，正瑟瑟發抖著，而徹悟一臉急色卻只能在地上打圈圈。

杏目一瞪，急急跑過去一把抱起慧衍，拍他哄他。

迷迷糊糊的慧衍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抱了起來，喃喃地喊了一句：“娘——”

她抱著他，就像娘哄著孩兒，輕聲細語地哼著歌。

那歌兒是徹悟不懂，只覺得好聽。

慧衍哽咽著，在穆清歡懷中昏昏睡去。

徹悟望著滿目溫婉的穆清歡，突然怔怔地，愣愣地，目不轉睛起來——

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穆清歡低眉下去，臉上緩緩飄起一抹紅霞。

不知為何，腦子里突然想，當年自己哭鬧時，娘就這么抱著自己，而當時，想必爹就是這么盯著娘的吧！

她忍不住抬眼偷瞧徹悟，望到他那俊秀專注的模樣，想起父親說過的有關他的好，突然做了大膽的決定。可爹爹會怎么想呢？

忽地臉更紅了，與發著燒的慧衍的臉蛋兒簡直一般無二。

滿腦子胡思亂想著。

算了！不管了！這么好的人若是錯過了就晚了！

第二天，慧衍還是病懨懨的，好在清歡沒有走，陪他玩兒了一會兒，好歹是精神了許多。

穆清歡坐在佛堂前的臺階上，看到慧衍的樣子，不免想到徹悟，偷偷朝一旁的石桌那里看去，他正在那里聚精會神地讀書。

心里那頭小鹿又亂跳起來。

終于咬咬牙，鼓起勇氣，起身走到徹悟身邊。

清歡問道：“徹悟師傅，你知道四皈依嗎？”

“四皈依？”徹悟疑惑地輕皺眉頭，“我只知道三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何謂四皈依，”徹悟驚訝的問道，頓了頓，整理了一下說道：“從前有個賊，經常光顧一家寺廟，廟內值錢的東西被賊偷的差不多了，這天，賊又來到了寺廟，廟內的老和尚忍無可忍，對賊說道：“你把手從門縫里伸進來，你想要什么，我就給你什么？”賊聽后高興極了，真的就把手伸了進去，老和尚用門夾住賊的手，用禪杖打賊的手，邊打邊喊：“皈依佛，賊痛極了，也跟著喊：哎呦！皈依佛，皈依法，賊又跟著喊：皈依法，皈依僧，賊也接著喊：皈依僧，”這就是三皈依的故事。我從來沒有聽過四皈依。

穆清歡聽后，砸了咂嘴，微微頭癡癡的看著徹悟，微笑的眼眸中帶著淡淡的憂傷，靈動的眼神中帶著幾絲堅定，徹悟無意間看的有些癡了。

我這個故事必須念一句，你也跟著念一句。徹悟笑了笑答應道：“好！你念一句，我念一句，”

只見穆清歡深情的望著和尚，目光深邃，皈依佛，和尚笑了笑也念道：“皈依佛”皈依僧，和尚也跟著念道：“皈依僧”皈依法，和尚繼續念“皈依法，”穆清歡沉默了，久久的沒有說話，徹悟打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穆施主這也是三皈依啊！”

穆清歡含情脈脈的注視著徹悟，緩緩的說道“皈依……皈依…皈依秀姑娘…”徹悟迷迷糊糊也跟著念道皈依秀……！恍然間覺得哪里不合適，便停了下來，和尚轉過頭來看著穆清歡，內心波濤洶涌，難以平靜。徹悟最后腦海中回蕩的是“快念啊！徹悟師傅，快點念啊！徹悟師傅，”時間深了，孤山寺的鐘聲響了又響，斜陽透過樹葉，斑駁了樹影，慌亂了禪心。

穆清歡好似沒有察覺一般，繼續說道“秀姑娘就是我。”

“啊？”徹悟瞪大眼，忽而道，“阿彌陀佛，穆施主，不能亂說，你這是對佛祖的不敬。”

清歡做了個鬼臉，嘻嘻道：“我就喜歡四皈依，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秀姑娘。”

她雀躍著，轉身逃了，似是個完成了精心策劃的惡作劇的孩子。

留他呆立在佛堂前，心亂如麻——

腦海中，到處是她揮之不去的身影。

穆清歡，她一下子就把自己刻進了徹悟的心里。

自那次以后，清歡又明著暗著去了很多次孤山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