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蕓豆看著童樺遠去的背影,嘖嘖嘖稱贊道:“誰嫁給他,誰幸福。”
“多虧了有他在,從鬼門關里把我倆救出來。”
霍蕓豆伸手想拉喬麗,沒拉著。
慌忙轉身查看,只見喬麗蹲在人行道邊,面對著綠化帶,不停地打著呵欠,想吐,吐不出來,像暈車了一樣胸悶頭暈。
剛剛只顧著從人群里逃出來,沒感到身體上的不舒服,現在慢慢地顯上來,這是傷痛的延后反應。
霍蕓豆趕緊蹲下來,拍著喬麗的后背心,無比心疼地問:“你沒事兒吧?要不要去醫院看一下?!?
喬麗搖了搖頭,一屁股坐在瀝青路面的人行道上,輕聲細語地說:“讓我坐著歇會兒吧,等會兒再走?!?
見喬麗直接坐在地上,霍蕓豆實在無法接受,便從包里抽出幾張紙巾,遞給喬麗說:“墊屁股下吧,地上臟。”
喬麗尷尬地笑了笑:“坐都坐下來,屁股早臟了。”
霍蕓豆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想著要不要跟喬麗講講道理,又想著喬麗都是科長了,怎能接受自己的道理?
喬麗大致看出了霍蕓豆特別想讓自己墊屁股,便從霍蕓豆的手里把紙接過去,墊在了屁股下。
霍蕓豆調整了蹲姿,換屁股坐到右腳跟上,跟喬麗說:“咱倆今天可是是劫后逢生啊,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喬麗輕輕地笑了:“霍大姐,我一倒下去,你就馬上來拉我?!?
“哎!別說了,我這人沒腦子的,見你一倒,趕緊去扶啊,哪里想得到,后面的人把我一推,啪,我也倒了。
一開始只是失去了重心,拽著前面不知道誰的背包帶子,掙扎著沒有倒下去,原本也是可以站穩的。
你看我塊頭這么大,一般人哪里能夠推倒我?
就這次吧,真的太可怕,人多力量大,真的是!見識了!”
霍蕓豆繪聲繪色地描述著驚險的一分鐘。
“霍大姐,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可愧疚了!都是我沒站穩把你連累的!”
霍大姐忍不住撩了撩散在喬麗額前的短發,說:
“看你說的!幸好你沒事,要不然我可真是,這一輩子都有心理陰影了。”
冬天的路邊很冷,只坐了兩分鐘不到,寒氣就從屁股底下往上爬。
喬麗只得站起來,被霍蕓豆攙扶著步行了三百米,回到了賓館里。
進了房間后,霍蕓豆叫服務員送來了一袋紅糖姜茶,一邊泡茶一邊陪喬麗閑聊:
“喬麗,我看童樺對你真是有點兒意思了?!?
“霍大姐,你真是這么看???”
“那當然!我可是過來人。”
霍蕓豆洗好了水壺,將礦泉水倒進水壺里,按上開關,坐回到喬麗的身邊說:
“不過,他不適合你。你們只是形式上很般配,本質上差得很遠?!?
想了想又說:“像童樺這種男人,就適合跟我這樣的女人。說起來你別不信。我跟你說,想當年,我老公就跟童樺差不多。
要不是他年輕時對我是真的好,我現在早沒耐心伺候他了?!?
“你老公的病情現在如何啊?也沒見你提起過?!?
剛剛經歷了生死一劫,喬麗忍不住關心起別人的健康。
霍蕓豆輕描淡寫地回答道:“哎!就那樣了。沒啥!早習慣了。咱們做女人的,都得命苦著呢!不是這里苦,就是那里苦,能好到哪里去呢!”
這番見地,倒不像是一個惹事精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特別能惹事?”
“是!”喬麗沒有否認,曾被霍蕓豆說得那么不堪,說忘記那是不可能的,只是不想記住罷了。
看到喬麗的臉色凝重,霍蕓豆趕緊道歉:
“喬科長,以前是我對不起你,也是我欺負你。但是我現在已經明白了,你就是我們家的大恩人,是一個大好人?!?
喬麗甩了甩手,她不想被人感恩,只是希望各自安好就行,于是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總喜歡惹事?惹這么多的事兒,總不大好。”
“沒想過。我有脾氣就發!誰都別想惹我!誰敢惹我,我撕爛她的嘴!”
說這話的時候,霍蕓豆現出一副俠女風范。
說完了,才意識到在喬科長面前說這些話,實為不妥,趕緊用右手掌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哎呀,瞧我這張禿嚕瓢的嘴!喬科長,我真不是在說你,我是在說那些欺負我們的人。”
喬麗笑了笑,面對著這樣一個真性情的霍蕓豆,莫名覺得親切起來。
“霍大姐,你老公的病有多少年了?”
“哎!從生完孩子后,這都快20年了吧,兒子都上大二了,他一直癱在床上。
我既要掙錢養家,又要管他吃喝拉撒睡,還要管兒子的教育輔導。一個人分成了八瓣蒜。
他身體不好,常年癱在床上,有時候悶得慌就沖我發脾氣,我只能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逗他樂呵……
哎,不說了,不說了。說這個干啥!博取人家同情我,能頂什么?頂吃,還是頂穿?沒用的。
真心同情我的,他要撒幾泡貓尿,我還得陪他一起撒,到最后,我還得跟他說謝謝他的同情。
再有一起子人,處處對你指指點點,叫你離婚再找一個嘞,叫你不要忍著老公的壞脾氣嘞……哦喲,倒顯得他高人一等?!?
喬麗被她這樣豐富多彩的語言給逗笑了:“霍大姐,你是一個現實版的段子手!”
霍蕓豆挑了挑眉毛,這是她得意時的標準動作:“我跟你說,凡事都不要忍!就是要自己給自己找樂子,不要忍!”
喬麗心想著,霍蕓豆明明知道凡事不要忍,為何還要處處忍著老公呢?
這話還真不好問,于是便沒有接話,只是微笑著,靠著床頭看著她。
說話間,紅糖姜茶已泡好,又坐著閑聊了幾句,霍蕓豆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她晚上還要跟老公視頻通話。
她的老公已經把她當成了活下去的精神支柱,她必須時時刻刻地想著老公的需求。
待霍蕓豆走后,喬麗洗了個澡,吹好了頭發,坐在床上,打開手機一看,好多條信息,都是童樺的。
“你沒事兒了吧?”
“嚇出我一身冷汗!”
“我都怕我見不著你了!”
每一條信息都飽含著深情,滿滿的關心和焦慮,這是普通的友誼嗎?
可是,他已經快要結婚了呀!
這是要將喬麗至于何地?
古人都講三媒六聘,他一個新時代的男人,竟然妄想打著做朋友的旗號暗度陳倉嗎?
這是把她喬麗當成什么了!
奇恥大辱!簡直是奇恥大辱!
喬麗氣得把手機摔到了地毯上,從床上跳下來,光著腳狠狠地跺在了手機上。
一直跺,一直跺……
跺到腳底心紅了,火辣辣的疼。
羞辱!羞辱至極!
繼續跺,繼續踩……
漸漸地累了,整個人像泄了氣的皮球,頹廢地癱倒在地毯上。
過了一會兒,嚎啕大哭,伏在地板上,哭得撕心裂肺。
一邊哭,一邊喊著:
“我跟你們說過了,
不要管我~~~
不要管我~~~
你們都假裝聽不見,
為什么要假裝聽不見~~~
為什么啊~~~”
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大概是想明白了什么,這個伏在地板上哭泣的女人,突然仰起頭,擦干了眼淚,撿起地毯上的手機,直奔童樺的微信頁面,唰地一聲把童樺拉黑了。
心情一瞬間轉好了,喬麗重新回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這是周二的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