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律提出的這件事，對荀寧有難度嗎？
一個在國子監大門前片刻功夫就能寫出一首風格與晏幾道極其相似的婉約詞的人，怎么可能會懼怕這樣的挑戰？至于潘律為什么要這樣提，很顯然是出于無知。
晏幾道等人是見識過荀寧的天賦的，蘇軾就更不用說了，他自己的那首密州出獵的下半闕都是荀寧填上去的，至于種詁，荀寧與晏宜比試的事情，種師道早就跟他說過了。因而，他們幾人的笑容，多出了幾番戲謔。
但，龍椅上的趙頊，臉色卻拉了下來。
自己當皇帝也有幾年了，自問雖然不如先祖趙匡胤那般雄才偉略開創大宋基業，但也不可能是個昏聵君主，沒想到今日竟然會被潘律以死威脅？要知道，這樣的威脅，往往是忠臣與昏君之間的事情。
可他趙頊明明不是昏君！
“朕看可行！”
對于荀寧，趙頊親眼見識過他的能耐，所有人都認為必輸的局面，他都能反敗為勝。如今，不過是效仿曹植來一場七步成詞，這又有什么不可呢？當然，趙頊也有些期待，他覺得荀寧必然不負眾望，讓那個潘律好好吃個苦頭。敢威脅朕，活得不耐煩了嗎？
“皇上，此事萬萬不可啊！”
王韶想要阻止趙頊，在他看來，即便是殿上的蘇軾晏幾道等人，都不可能像曹植那樣完成七步成詞，更不要說身為兵士的荀寧了。如果荀寧完不成，那么荀寧的一生就毀了。
“臣等附議潘律所提！”
然而，很多朝臣直接無視王韶，附和著趙頊與潘律。
“李憲，傳荀寧！”
“是！皇上有旨，傳荀寧上殿！”
李憲站在趙頊身邊，見著趙頊示意，他便是上前一步，高聲喊著。
殿外的荀寧聽著里面宣召自己，他便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而后抬頭挺胸的跨過了殿門門檻，往紫宸殿中間走去。
大殿之上，兩班文武列陣，整整齊齊的樣子，使得朝堂頗為肅穆。所有人的眼光都在荀寧的身上，身高的使得他成了所有人的焦點。
“臣，荀寧，叩見圣上！”
荀寧按照規矩，向趙頊行禮。
趙頊抬手，示意荀寧起來回話：“平身，今日朝議，百官所說之事，荀寧你在殿外可曾聽到？”
“臣，一心候在殿外，百官所言，無暇顧及！”
梁靖等人所說的事情，荀寧就算是聽到了，他也得裝作沒有聽到。不然，就會有人要說他一個小小的武學生員居心叵測，窺探朝政。
“有人參奏你毆打國子監生員，且毫無文人雅士之才，要你效仿曹植舊事，七步成詞。若是你做不到，朕便要褫奪你生員資格，以儆效尤。”
“臣，荀寧，能做到！”
荀寧的聲音很大，潘律有些愕然，他本以為自己十拿九穩，但聽著這番中氣十足的回答，不禁讓他有些不安。
難不成，荀寧此人真的能七步成詞？不可能，這絕不可能！如果他會寫詞，又怎么可能去考武舉？
要知道，武舉都是那些文人想要做官，最后沒有辦法才會去選擇的。故而，在潘律的印象中，武舉出身的人，正如同王韶所說的那般，寫詞寫文，怎么可能是他擅長的事情呢？
“那就開始吧！”
趙頊點了點頭，他見著荀寧竟然有如此把握，也就放下心來了。
“請陛下出題!”
“潘愛卿，是你參奏的荀寧，就由你來出題吧！”
趙頊揮手，示意潘律。
“荀寧，你毆打我兒，這筆賬，本官不可能不算。你若是今天能七步成詞，本官從此以后，再也不提此事！”
潘律走出班列，抬手指著荀寧，大聲呵斥著。此番模樣，就仿若要把荀寧給生吞活剝了一般。然而，荀寧并不為此所動，道：“那就少說廢話，出題吧！”
“既然你出自邊塞，又是身為兵士，我也不難為你，就以邊塞為題吧！但，詞句里不得出現邊塞二字！”
“這有何難？”
荀寧早就想到了應對方法，嘴角微微上揚，隨即所有人的目光就再次落到了他的身上。感受著眾人的眼神，荀寧環顧了一圈大殿后，便開始邁起了步子。
潘律見狀，滿心的激動，看來這七步成詞，荀寧是完不成了。
“一步！”
荀寧沒有吟誦出詞句。
“兩步！”
依舊沒有聲音從荀寧的嘴巴里傳出，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原本嘴上還有點笑意的晏幾道等人神色也不禁嚴肅了起來，甚至在竊竊私語，認為荀寧有點兒托大，他們也有點樂觀了。
“三步！”
趙頊站了起來，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難道自己再次看走了眼？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四步！”
潘律更加激動了，他覺得自己的目的馬上就要達成了。只要荀寧走完剩下的三步，嘴巴里沒有一首完整的詞，那他就得滾出國子監，自家兒子潘璟也能討來一個說法了。
“五步！”
潘律的嗓音更大了，朝堂上也變得安靜了起來，落針可聞。
“六步！”
荀寧邁下了第六步，正要抬腳，卻收了回來。
潘律見狀，不由得愣了一下，嘴巴里的七步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聽到了荀寧的雄渾聲音，在紫宸殿中不斷回蕩著。
“詞牌，破陣子；詞名，夜夢雁門關。”
荀寧頓了一下，再次環視了一圈，他看得出來，此刻所有人都在為他捏了一把汗。
事實上，并不是荀寧沒有想好自己該用哪首詞，而是他在考慮如何把那首詞的名字改改，否則的話，怎么能夠對得上潘律的主題呢？
“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點秋兵。”
這是辛棄疾的詞《破陣子·為陳同甫賦壯詞以寄之》，荀寧特意改了個名字，以應付眼下的場景。
詞的上闕剛一出口，潘律的眼神中就充斥著不可思議，但很快就是希望了，因為荀寧邁出了第七步。
“七步！”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后名。可憐白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