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會在金陵西市，名為玄妙觀，供奉的是三清真人。

所謂的廟會，就是一場大型祭神活動，除了一些前來上香的信徒。

也可以說是一場特殊的集市貿易，尤其是對賣紅燭與香火的小販而言。

莫凡到達西市之時，明顯感覺人多了起來。

人來人往，異常熱鬧，置身于此，連帶著寒意都驅散了不少。

莫凡轉了一圈，找了一個相對偏僻的地方坐下，把揣在懷里的破碗放在面前，眼巴巴的望著眼前的人來人往。

盡管是第一次乞討，莫凡卻并沒有什么不好意思，一切都自然而然。

他都活不下去了，再守著可憐的自尊又有什么用。

他也不是沒想過改變現狀，可改變現狀有豈是說說而已。

前世的他，作為一個普通人，不僅不會制造肥皂，也不會調制香水，想要抄書，又記不得太多。

即使他真有這等本事，實行起來也困難重重。

他作為一個乞丐，一窮二白，沒有任何資本。

想要完成上面任意一點，必須要找個合作對象。

即使門路沒有問題，有人愿意出資合作，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這個世道，他一個乞丐，毫無根基，命如草芥，難保不會被人強取豪奪，甚至還有可能危機到自身性命。

當然，更重要的一點，還是因為他所在的金陵城，正處于金國的統治之中。

盡管來到這方世界沒多久，可基于前身的見識，他也大致弄清了他所處的時代。

這個時代，正是南宋，靖康之恥過去沒多久。

當朝皇帝是宋寧宗趙擴，那位抗金名將，民族英雄岳飛死了沒多久，正是民族危亡的歷史關頭。

唯一與莫凡所知的歷史不同的是，這方世界可是有著武功的存在。

而金陵城淪陷與金國已經有幾十年了。

在金陵，殺金人的償命，殺死蒙古人賠償十兩銀子，而殺死一個宋人，只要繳一頭毛驢的價錢。

由此，就可知道莫凡他們地位是何等卑下。

莫凡蜷縮著身子蹲在墻角，眼巴巴的望著自他面前走過的行人，可注定要讓他失望。

大多數人都行色匆匆，經過莫凡身前，沒有一人停留，似乎生怕沾染到莫凡身上的晦氣。

一上午的時間，莫凡也只討到兩枚銅板，此刻，他更是餓的頭暈眼花。

兩枚銅板已足夠莫凡買兩塊玉米餅。

但莫凡沒敢離開，廟會可遇不可求，若是此時離開，以后的日子可就真沒法過下去了。

突然，人群為之一靜，前來參加廟會的人群自兩側分開。

莫凡抬頭望去，只見長街之上，一隊隊身著黑甲，提著彎刀的士兵，護衛著一架華麗的馬車緩緩而來。

人還未到，煞氣就迎面而來，使得原本喧鬧的集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道觀前，轎子落了地。

最先下來的是一個神色倨傲的女子，約摸二十左右，盡管侍女打扮，卻也錦衣香粉，環配羅繞。

莫凡也一動不敢動，他認得出侍女身上的衣服，這是個金人。

一個區區下人已是如此，可想而知轎子里的人是何等尊貴。

少女下了車，掀開車簾，恭敬的立在一邊。

隨后下來的同樣是一個女子，一襲白色長裙，裸露在外肌膚細膩如羊脂白玉，眉目如畫，俊美的簡直不是凡人。

女子的打扮與金人相似，卻又有幾分漢人的痕跡。

莫凡對這段歷史雖然不太清楚，卻也隱隱知道。

金國雖然在軍事上贏了，但在文化人卻逐漸被漢人同化。

莫凡望著少女的目光平靜無波，甚至沒有一絲其他想法。

他都快餓死了，哪能起的了貪欲之心。

人群陷入了一片死寂，女子所過之處，吸引了廟會所有目光，或騷動，或呆住。

“我的乖乖.....”

莫凡身邊的小販直勾勾盯著那名女子，眼睛都瞪直了:“哪來的這般俊美的小娘？要事能睡，就是折壽十年，我也……”

噗！

他話未說完，一顆大好的頭顱就飛了出去，拉扯出一條長長的血線，飛出好幾丈，砸在了一個行人身上，滾落了幾圈。

那人都被嚇傻了，只是呆呆的望著下首那顆死不瞑目的頭顱，不敢有半分異動。

武功？

莫凡心中一驚，那大漢速度太快，若不是他一直偷偷觀察著，恐怕連肉眼都捕捉不到。

“瞎了你的狗眼，居然敢對咱家完顏小姐都敢出言無狀……”

完顏家的小姐？

靠近馬車前面的幾個男子頓時面色發白，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完顏，可是金朝皇族姓氏，雖說有有部份是金國賜姓者。

可無論是前者還是后者，面前這少女身份之尊貴，也遠超眾人想象，若是不小心觸怒，恐怕很快就要步入前面那個出言不遜的小販后塵了。

“閻統領，我今日前來祭拜三清真人，為祖母祈福，不得擾民。”

如泉水流淌，叮咚之音隨人而至，白衣少女淡淡道，精致的臉上有著笑容。

她的笑容極具感染力，只是一笑，就讓周圍眾人下意識的忽略的身份上的差距，心里的恐懼頓時不翼而飛。

但更多的人卻駐足原地，不敢有半分異動。

女子有些無奈，吩咐身邊的侍女道：“小環，你去布施，我要進去為祖母祈福。”

她也察覺到四周戰戰兢兢的目光，雖不在意，可也不想擾亂廟會秩序，帶著幾個甲士入了廟。

那侍女則恭敬的立在一邊，直到女子的背影徹底消失不見，才帶著身邊的侍女，開始向一眾乞丐分發起饅頭來。

“啪～”

莫凡面前也被丟下兩個白面饃，

隨之而來的又是清脆的叮咚聲，少女丟下兩枚銅板：“也是有手有腳的人，為什么非要出來行乞？”

少女言語中多有幾分鄙夷，莫凡低著頭，也不敢多說什么。

這就和他前世所聽過的一個故事一樣。

何不食肉糜？

某一年發生饑荒，百姓沒有糧食吃，只有挖草根，吃樹皮，許多百姓因此活活餓死。

消息被迅速報到了皇宮中，晉惠帝坐在高高的皇座上聽完了大臣的奏報后，大為不解。

善良的晉惠帝很想為他的子民做點事情，經過冥思苦想后終于悟出了一個解決方案曰：“百姓無粟米充饑，何不食肉糜？”

他一雙眼睛直勾勾的粘在了面前的饃上，狠狠咽了幾口水。

對于一個餓了不知多久的人來說，就算糠草也是香的，更何況還是白面饃。

感受到侍女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莫凡也不在意，立刻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侍女搖搖頭，她見慣了饑民，食物拋出去后，莫凡的動作和她預料中的惡狗啃食一樣。

她想不通，莫凡這么年輕，有手有腳，不去找活做，偏偏要做這等下賤的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