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棧的云新一直很安靜，除了正式向云韻拜師敬茶的時候笑過，其他時候，他幾乎是沉默的吃飯，又沉默的接受治療。他的安靜讓黎欣都覺得驚訝。

一直到晚上。

“云新，明天我們便要出發回中州了。今晚好好休息。”

看著云新老實喝完藥，云韻才對他說道。

“嗯，我知道了。老師也早點休息。”

見著云新又規規矩矩的去睡覺，黎欣才小聲問道：“宗主，他是怎么了？從石冢回來就感覺不太對勁啊。是不是他想起了什么？”

“看他還不像是恢復記憶的模樣。”云韻看著云新的表現平靜，也沒有多想，“可能祭拜完云老伯，他心情也不好吧。明日就要啟程了，讓他好好休息吧。”

云新假裝入睡，卻在屋里的燈火熄滅之后，兀自睜開眼睛，癡癡的盯著客棧屋頂。

“為什么我會這樣難受呢？”從石冢回來后，他一直隱隱有些心痛。

今日去石冢，他確實沒有恢復記憶，只是以他的觀察，爺爺的墓上的土明顯比起其他墓都新，木碑也明顯是新制的，還能聞到一股味道，應該是漆味。就算他只有七歲，怎么也看出來了。

他自然而然又聯想到今日的喪葬隊伍，以及那群看客說的話。

“老師和黎欣師姐一直回避，沒有告訴我為什么落山摔傷，沒有告訴我爺爺的事情。”

“是不是爺爺也是因為自己而死呢？難道是我受了傷，然后爺爺做了什么？”

云新的思緒反復，他懷疑云韻和黎欣對自己有所隱瞞。卻又覺得自己今日才成為老師的弟子，老師待自己這么好，又想起師姐為其盡心醫治，她飯前還在為自己準備后續的療傷丹藥。他好像不該如此不信任她們。因而他又會懷疑，是不是就是那群看客，聽了一點片面的消息以訛傳訛。

“想不起來啊……”他無論怎么努力想，都記不起來自己醒來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人在夜晚一旦思緒變多，有些時候或許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但有些時候卻更容易疲累入睡。

云新受過傷的小腦袋還不足以讓他輾轉反側，他不知不覺便陷入沉睡。

不知睡了多久，云新覺得夜里越來越冷。被凍的發抖，他下意識伸出手，卻摸不到被褥。

云新驟然轉醒。坐起身，發現此時他已不在客棧之中，眼前是漆黑一片。

“老師？黎欣師姐？你們在哪兒？”他第一反應還是求助，可是向四周呼喊，卻得不到絲毫的回應。

面前突然有一束光，漸漸把不遠處的景象照亮，他定睛一看，卻是他之前想起來的，和云韻在云嵐山那間屋子里面的畫面，一旁還有那個不認識的男人。

可是，他能看到他們三個人，想走近聽一聽自己和他們究竟在說些什么，卻什么都聽不見。

“這是幻覺嗎？我是在做夢？怎么才能醒過來呢？”云新突然意識到自己應該還在睡著，不然不可能看到另一個自己，可是他此時卻無法醒過來。

正當他如此想的時候，面前的那束光卻瞬移到其身后，他轉過身，發現那里站著一個老人。

老人拄著拐杖，微笑著看著自己。

“小新，你終于來了。”云新本以為自己還會聽不到，卻沒想到老人開口和自己說話他能聽見了。

“你……是誰？”

“小新，你不記得我了？我是爺爺啊！”老人說自己是云德禮。

云新看著面前的老人面色驚訝，白天他剛剛拜祭過爺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爺爺便給自己托夢了？

“對不起，因為受傷，我忘記了你的樣子。”云新不明所以的相信了，又道歉，隨即又問道：“爺爺，我忘記了很多事情，你能告訴我嗎？我為什么會受傷？是不是因為我你才……死的？”

云新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問著。

面前的老人卻嘆了一口氣，“小新，你確定你想知道真相嗎？”

“當然！”

“哪怕這個真相會讓你無法接受？”

“……什么意思？”

“小新，你可知道為什么只有我們二人相依為命？”

面前老人的這個反問，讓云新不由得背后發涼，只是怔怔的聽著爺爺講述之前的一切。

“其實，我并不是你的親爺爺，七年前，我在云嵐山下從別人手中抱養了還在襁褓中的你，而又恰逢我的親孫子因為傷寒難醫，剛夭折不久，后來便一直將你養在膝下，視你為親孫子。獨自撫養你長大。”

“什么？”云新驚駭到不知如何再細究。

“那……老師知道嗎？”他沉默了一會，才問道。

老人搖頭，“爺爺并不清楚她知道多少，爺爺聽聞納蘭府有人來找尋我們的下落，原本只是想著或許是你惹了什么禍，卻不曾想帶你離開之際便出了事情。”

云新繼續聽老人講述著他忘記的，直到他們被困在齊云酒肆，被齊幽毆打。

“爺爺乘著夜色把你從那里帶出來，卻在逃亡路上被他們追上。”

聽到此處，云新即便忘記了那些畫面，他也能想象到那一路的艱難。

老人說的話又停了停：“可惜爺爺的力量太弱了，最終能做的便只有替你擋下那齊幽致命的一擊。”

“那老師……就是那個時候趕來救下了我們？”

“這……爺爺在昏死前的確是看見她們驅趕走了那群混蛋……”

“原來是這樣，老師也是因為不想讓我想起這樣難受的事實，才將錯就錯嗎？”退后一步，云新好像理解了。

“小新，爺爺能記得的便只有這些了。我留著最后一絲力氣將自己的殘余靈魂留在了你的記憶里。就是為了等到現在。”

“爺爺，那你現在……”

“爺爺現在也只能這樣留在你身邊了，以后的日子，或許也只能在夢里見到你了。”

云新眼睛紅了，他走上去抱住了爺爺，“爺爺……”

“乖孫子，不要哭，堅強起來！爺爺會一直陪著你長大，你現在有這樣好的老師，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優秀的。”

“只是小新，你千萬不要去報仇！”

“為什么？”

“斗氣大陸弱肉強食，爺爺不希望你以后陷入危險。”

“可是，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我現在確實很弱小，我可以跟著老師修煉，等我長大以后，變得強大起來，我一定能報仇！”

“小新，你聽話好不好！爺爺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

云新看著老人有著怒容，才道：“爺爺別生氣啊，我聽您的還不行嗎？”

“還有，想小新再答應爺爺一件事。”

“什么事兒，您說。”

“爺爺希望你把這一切的始終放在心里，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為什么？”

“小新的修煉之路，不能只把報仇當做自己的唯一目標。我想你的老師也不希望自己的弟子是這樣的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