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劍拔出來?
宋笠像是聽到一個天大的笑話,若說眼前這小子放些場面話說要將他百招之內放平他倒也能一笑置之,只當姜尚初口氣狂妄目中無人罷了。
可不能讓自己拔劍?
這就不是狂妄了,而是無知!
莫說是眼前這小子,便是武榜上排在他上頭的,誰敢放此狠話?
除非是位列武榜最頂端的天下十大高手,否則絕無可能迫使得他練劍都拔不出來,可要說眼前這小子位列那十大之中,打死他宋笠都不會相信。
如此一來,縱使是養氣多年的宋笠也終于再按捺不住胸中惱意,怒極反笑道:“本來只是準備叫你接宋某一劍此事便就此揭過,畢竟是修文有過在先,可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宋某底線,那就由不得宋某替你家長輩好好教訓你了。”
言畢,宋笠的右手便搭在劍柄之上,儼然便要隨時出劍。
姜尚初偏頭看向兀自緊張的阮夏,無奈道:“現在的人都怎么回事,連實話都聽不入耳了?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小子安敢如此辱我?”
見姜尚初不僅沒有出手意圖,甚至連正眼都不瞧他,宋笠當即怒喝一聲,五指驟然攥緊劍柄,劍鞘頃刻間鏗鏘如同龍鳴,只是下一刻并沒有白虹乍過蛟龍出水的劍光浮空,反而是劍柄仍舊牢牢抵住劍鞘,紋絲不動。
宋笠如同見了鬼一般,見姜尚初似笑非笑,內心生出荒謬之余不由暗自咬牙,握劍的那只手五指彎曲,隨后轉為虛握,看似無甚玄機,實則仔細側耳聆聽,便能聽到一陣陣如蚊蠅振翅的細微聲響,不絕于耳。
阮夏一雙眸子陡然睜大,因為她發現祠門外的地面不知何時竟是出現了不同尋常的震動,隨后塵土漸漸飛揚,形成了一道道黃褐色的陸地龍卷,旋轉緩慢,猶如一個個倒扣的漏斗。
同時宋笠那襲素衫的衫角也開始微微飄搖,到了后來,竟是無風自動,聲勢浩大到獵獵作響起來。
而宋笠的神色也從一開始的輕視惱怒逐漸轉為凝重,嘴唇緊抿,額頭更是浮起一層層細密的汗珠。
只是隨著手中力道的加深,宋笠眼中的震撼便愈加濃烈,單說氣機之綿長,他宋笠自認比不得武榜上多人矣,但單論氣機剎那間的洶涌程度,宋笠有信心能夠把那武榜上的八十六再往前提個十名,但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數次提氣振劍,結果手中劍柄卻仍是半分未得寸進,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而且觀姜尚初的神色,分明還留有余力,甚至可以說是大有盈余,這如何不教宋笠為之震撼。
宋笠深呼吸一口氣,原本虛握的右手重新握緊劍柄,而后向前踏出一步,剎那間其掌心處如有驚雷滾走,緊接著的便是腳下布滿塵灰的舊石板一瞬迸裂出一張蛛網,密密麻麻的裂縫更是迅速向外延伸,驚得阮夏連忙躲到姜尚初身后。
他要用盡全力做最后一次嘗試。
喝!
宋笠的臉色陡然漲紅,唇齒間迸出一聲怒喝,與此同時,祠門外的那些小龍卷也轉瞬破碎開去。
噌!
長劍終于出鞘一寸。
只是還不等宋笠臉上露出喜色,長劍便又驟然退回鞘中,宋笠頓時愕然。
而后長劍如此反復三四次,如同稚童一般調皮,這下便是傻子都知道是在戲弄他了,宋笠臉上轉瞬青紅交加,羞憤得想拿塊豆腐當場撞死。
“其實你不用覺得難過,這本就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再者輸給我很丟臉嗎?”
姜尚初淡淡說道,本來這種話口氣會教人聽得分外刺耳,但放在姜尚初身上卻好像顯得格外理所當然,似乎本該就是這樣。
聽不出任何挑釁之意,就只是平靜地在闡述事實罷了。
宋笠自嘲一笑,頓時釋然拱手道:“敢問是武榜上哪位前輩?”
聽聞武榜上頭的有些高人,不僅武功高強,甚至還能駐顏有術,想來眼前這個看起來不過弱冠的年輕人便是屬于那一類高人了。
姜尚初懶得解釋,擺擺手道:“哪里登得上武榜,山水無名一野修罷了,既然你問劍結束,那便走吧。”
宋笠不以為忤,高人嘛,脾性多少都是有些古怪的,不然那還能叫高人?宋笠心里這樣暗暗想著,隨后便又一抱拳,轉身就欲離去。
這趟來說不得乘興而來,但卻是有些乘興而歸的意思,他是個武癡,先前拔劍時的束縛他的那些氣機流轉,此刻回過神來細細體會,頓時回味出一點余味來,而這一點余味,便對他的武道裨益極大。
“看你還算順眼,你日后可以在術字一上多下工夫,重意而不重術,注定是走不遠的。”
姜尚初懶洋洋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宋笠一愣,旋即回身鄭重行過一禮,由衷道:“宋某受教,多謝前輩提點之恩。”
等到宋笠御馬離去,姜尚初回過頭,這才發現阮夏一雙眸子正盯著他一動不動,不由詫異道:“怎么了?”
阮夏輕咬貝齒,有些遲疑道:“老爺如今年歲幾何?”
姜尚初一怔,旋即啞然失笑。
確實由不得阮夏不多想,畢竟先是自己吩咐她叫老爺在先,緊接著又是宋笠鄭重執晚輩禮在后,這擱誰身上都得多想一點。
姜尚初促狹道:“要不你猜猜我多大?溫馨提示,可以多往上猜一些。”
阮夏頓時小臉煞白,囁嚅道:“四十?五十?”
姜尚初搖搖頭,“再高些。”
阮夏人傻了,莫非自己剛認的便宜老爺真是個七八十的糟老頭子不成?就像城東說書先生說的那樣,有些魔教中人通過吃人心肝來保證容顏不老,難不成老爺救下我是準備......
阮夏渾身一顫,頓時覺得自己是那掉入大灰狼圈套的小白兔。
這女人啊,就是喜歡過度腦補,就像當初自己那個師姐,自己不過是多應了句話,師姐就覺得我對她有意思了,整日窮追不舍,嘖嘖。
將阮夏神態盡收眼底,姜尚初一時起了點玩笑心思,眨了眨眼睛,故作深沉道:“其實老爺我已經三千余歲啦。”
此話一出,阮夏頓時噗嗤一笑,隨后皺了皺鼻子,“整日就想著把阮夏趕走,三千余歲,那不成王八了嘛,老爺真壞。”
姜尚初撓了撓頭,可惜了,自己說真話都沒人信。
隨后便拍拍屁股起身,“行了,既然春劍草堂的事解決了,那我們便先去找家客棧住一晚,明兒早起再啟程離開。”
阮夏瞪大雙眼,“去哪兒?”
姜尚初摩挲著下巴嘿嘿一笑,“帶你去個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