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的空明市,晚上還是很熱鬧。
夜市一角,一個男人扶著已經爛醉如泥的同伴從酒吧中走出來,嘴上一邊喃喃自語,“老趙,雖然莫常的調查組現在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你也不至于連續酗酒好幾晚了吧?”
這兩人和莫常都屬于同一組織,而且和莫常關系不錯,算是他的上司。
因為和諧村的任務,一整個調查組只剩下莫常一人,這對于組織內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作為調查任務的負責人,他倆自然是認為錯誤在自己身上。
所以今晚,二人出來借酒消愁。
“唉,還是叫一輛出租車把你送回去吧,你現在這樣,我也沒辦法放心讓你一個人回家。”
正巧,路邊駛過一輛平平無奇的出租車。
“出租車!”男人注意到車內的副駕駛和后座都沒有乘客,便伸手將其攔下。
左尚嘴里叼著棒棒糖,看見有人招手,下意識停在他們面前,詢問道:“有什么事情嗎?”
男人指了指被自己攙扶著,已經爛醉如泥,嘴里喊著胡話的老趙,說道:“師傅,你看這人,已經喝醉了,只能搭乘出租車回去了,雖然有點晚,不過你看看,潤發路走不走?”
搭出租的?我還忙著拋尸呢……
男人看出左尚有些猶豫,便率先開口道:“沒關系,你繞路都行,只要能把我和我兄弟送到家就行。”
“我看看導航啊。”左尚拿出手機,用導航看了看潤發路的位置,發現正好和流水河順路,大部分路線都重合。
“行吧,就當賺筆外快,上車吧。”左尚揮揮手,“把你兄弟照顧好了,別吐在我車上。”
男人點頭,將迷迷糊糊的老趙推上車。
別說,這醉鬼還挺胖,跟個球一樣被推上來,連出租車的車身都下沉了幾分。
“孟義!再給我來兩瓶酒!我還沒醉!”
“你沒醉個屁,我都把你扛出來了!”孟義一巴掌拍在老趙身上,對左尚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抱歉啊,已經完全喝醉了,有些丟人。”
左尚沒說什么,學著真正出租車司機的樣子,開始打表,順著導航的提示啟動車輛。
照顧著喝醉酒的老趙,孟義也不好指責他什么,畢竟和諧村的危險程度是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的。
不過車內的氣氛有些沉重,他只能和左尚攀談起來。
抽出一根中華,孟義遞給左尚,“師傅怎么稱呼?”
“鄙人姓左,旁門左道的左。”左尚婉拒了他遞來的香煙,“不好意思,不會抽煙。”
“哦!左師傅,我叫孟義,”他收起中華,又從衣兜中掏出一包比較便宜的香煙給自己點上,“這么晚了還在跑業務啊,真是勤勞刻苦的勞動人民精神啊。”
左尚汗顏,他記得自己今晚開車路過的目的是拋尸,現在孟義居然在夸贊自己的勤勞。
感覺有點兒德不配位。
“去你媽的!”一旁的老趙突然罵了一句,“要不是窮,誰他嗎大半夜工作啊!”
孟義訕訕一笑,用手堵住老趙的嘴巴,“他喝醉了,喝醉了。”
左尚覺得他說的沒錯。
只不過得換一種說法:要不是怕被發現,誰他嗎半夜出來拋尸啊!
孟義很自然地提出下一個問題,“看你挺年輕的啊,剛畢業沒多久?”
左尚腦子一轉,“差不多吧,反正剛從籠子里逃出來沒多久。”
這句話,孟義沒聽懂,他猜左尚是把學校類比成牢籠了,“原來如此,真辛苦啊,剛讀書畢業,就出來干夜班了,你不怕撞見詭異嗎?現在晚上可不怎么安全。”
我后備箱里就裝著一個詭異呢,你說我怕不怕?
左尚尷尬地笑著,“不怕啊,詭異有啥好怕的,拋尸才可怕呢。”
孟義微怔,雖然他這個例子舉得有些奇怪,不過還是可以聽出他對自己膽大的自信,“左師傅,看不出來啊!還是個狠人。有這膽子,怎么不去調查組混飯吃?”
“不太方便,”左尚尋思著,自己剛回歸人類社會,一沒資本二沒背景,就算去莫常所在的調查組996,那也是拿最低的資薪,倒不如在網站里做做委托,用積分來消費,“不適合我。”
孟義半懂的點頭,他作為調查組的上級,自然很清楚像左尚這種普通人,加入到調查組后究竟是什么情況。說是去送死都算是幸運,若是被詭異抓住折磨得生不如死,那著實是很可怕。
“確實,還是不要太勉強了,這份工作也不是常人能夠勝任的。”
老趙似乎倦了,后座隱約傳來一陣平緩的鼾聲。
左尚與孟義有一茬沒一茬地搭話著,前方信號燈紅燈亮起,左尚將車停在斑馬線之后。
道路的最左邊,有一位頭戴白紗的人,步履維艱,緩慢前行著。
目光停留在這個一身白的家伙身上,左尚來了幾分興趣。這家伙不僅頭戴朦朧白紗,將自己的面容全部遮住,而且身上穿著的白裙也是若隱若現,露出裙下玲瓏有致的身段。
可惜天太黑,看得不是很清楚。
周邊沒有路人,連一輛駛過的車都沒有。
左尚就這么看著它,看著它拖動著自己腳下白色的布鞋,走到車頭前。
它的每一次踏步,都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極為明顯的血色腳印。鮮血從腿部的內側流淌下來,滴落在地面。
滴答、滴答。
這個穿著白裙,頭戴白紗的人,停在出租車前。
左尚沒按喇叭,而是開啟了遠光燈,將所有的光線打在這個人身上。它身上的白裙像是能發光一樣,在道路中央,簡直就像是閃耀的夜明珠。
“這……”孟義隱約有不好的預感,站在車前的這個家伙,好像有問題,“左師傅,要不咱們掉頭?”
左尚看了一眼站在車前的人,又抬頭看了一眼正在倒計時的信號燈。
還有九秒。
“左師傅?”孟義見左尚不為所動,心中不禁疑惑起來。
此時,站在車前的那個人動了起來。
它抬起自己的雙手,輕輕捏住白色頭紗的兩角,一點點將其掀起。
那是怎樣一張臉?
孟義事后有些回憶不起來了,但是他隱約記得……很可怕。
就好像,是在凝視深淵。
但左尚記得很清楚,他和車前之人對視著。
頭紗之下,不是一張臉。
隱藏在白色頭紗之下的東西,甚至不能稱之為頭顱。
而是一只巨大的眼睛。
一只在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