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完全沒有預料到林久希會撲過來，以至于槍開到一半，因為一個猛沖力而陡然移了位置，子彈并沒有對準他的太陽穴，反而朝了另一個方向。

江侑言因為靠在門邊，離得比較遠，等他跑過來時兩人已經齊齊摔在了地上。

心臟，忽然間停了半拍。看著躺在地上的兩人，仿佛有一雙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臟，陌生的刺痛感瞬間彌漫開來，讓一向穩如泰山的江侑言，指尖也冷不防顫了顫。這個感覺極為陌生，陌生到從頭到腳像是打了一盆涼水，直涼心底。

“林……”

“你是笨蛋嗎？！”一道略帶怒意的女聲，陡然間從男子身側傳來，毫不留情，直接蓋住了江侑言的話。

也不知怎的，一聽到這聲音，堵在心頭的東西瞬間散了個徹底，江侑言下意識止住了上前一步的步伐，緩緩閉上了眼睛，臉上的情緒如潮水般褪去，不留絲毫破綻。此時的他們，只有剩下兩步的距離，而兩秒前，他們還距離著數十步。

男子被林久希罵懵了，但緊接著他仍舊舉起手想給自己來一槍，可惜，江侑言不會給他機會，一個用力踢手槍便脫離了男子的手，飛向了遠遠的角落。

林久希從地上坐起來，抓住男子的衣領，再度怒著朝男子道，“你這樣做，讓盛婆婆怎么辦？！”距離上一次生氣，是什么時候了她早已不記得，只知道那還是小時候撒嬌的年紀，那么多年，自己早已學會控制情緒，沒想到今天反而為了不相干的人而生氣。

男子僵硬在那里，一時間被林久希劈頭蓋臉的怒聲驚到了，呆呆的看著林久希，沉默不語。不過，興許是她的這句話起作用了，男子并沒有再瘋了般的去搶槍，只是他的眼中浸滿了悲傷與絕望。

見他這般模樣，林久希抓著他領口的手緩緩松開。

江侑言走上前去將林久希從地上扶起來，“沒事吧？”

待他的視線觸及到林久希手臂鮮紅一片時，眸光微凜。

“沒事。”林久希搖搖手，“子彈剛好擦到了昨天受傷的地方，傷口裂開了而已。”

她的語調很平靜，好像手中的上不是她的一樣，當然，臉上帶著怒意的林久希，又怎么會注意到江侑言看到她無關緊要的平靜時眼底流露的復雜神色呢。

這是她運氣好，子彈剛好擦過手臂，要是運氣不好呢？

這女人知不知道剛才就這么撲上去多少危險？

林久希越看男子，腦海中不禁浮現出盛婆婆那慈祥的笑容下每日每夜等著子女的辛酸，眉頭越皺越深：“盛婆婆一直在等你，你這樣做，她會很失望的。”

“你……你怎么知道的。”剛才才多短的時間啊，林久希就能判斷出他是盛婆婆的孩子，此等能力著實驚人。

“我猜的。”

剛才撲上去的時候她才想明白為什么她說她是盛家的男子反應那么明顯了，如果不是盛婆婆十年前離開去城里的孩子，又怎么會知道她是假冒的呢？

“你們……”男子眼尖，注意到江侑言手里的槍，想必是剛才他準備自殺時他正準備射的，可惜沒料到林久希會突然撲上來，這是誰都沒有料到的事情，興許，連林久希自己也一樣。男子深吸了口氣，平緩著呼吸，被林久希罵的終于反應了過來，“我見過你們。”

兩人沒說話。

男子繼續道：“昨天我要殺的就是你們。只是昨晚燈光太暗，沒能看清你們長什么樣。”他只記得其中兩個男的身手不錯，拉著一個女的在子彈中閃躲。現在看這兩人的體形，愈發確定心中的猜測。

林久希：“你為什么逃？”

“你怎么不先問我為什么殺你們？”男子嗤了一聲，“干我們這一行的，審時度勢很重要。你男朋友身手那么好，我要是連家鄉最后一面都沒見到反而送了命，多不劃算。”

“所以，你就拋下了你的同伴？”

男子一時沒說話。

林久希很想罵他窩囊，但終究沒說出口，“那你為什么躲起來？”

“他們，是我叫來的，”男子道，“拋下他們就跑，黑社會眼里可容不下這樣子的人……事后被發現了絕對會被暗中處理。所以，你們為什么阻止我？”

“盛婆婆想見你。”

男子眼中閃過一絲掙扎，“我已經沒臉見她了，對我這個兒子，她肯定很失望。”

林久希還在氣頭上，問的直接：“十年前，你們進城，為什么要進入黑社會？”

“……”

好似料到了男子不會回答，林久希繼而道，“那換個問題，為什么要殺我們？這個，我們應該可以知道吧。”

男子本不想回答，可見江侑言看著自己的眼神愈發冰冷，男子頓了頓，語氣也變得強烈了，“因為你們害死了我妹妹！”

一語驚起千層浪。

江侑言和林久希雙雙怔住，在腦中過濾這這個勁爆的信息。

什么叫——

害死了他妹妹？！

林久希：“姜菱……姜菱是你妹妹？”

“除了妹妹，還有誰是能讓我付出生命也想保護的？！”男子狠狠握起拳頭。

“你們，都是盛婆婆的孩子？”

男子：“是！”

話音剛落，得到確認，林久希瞳孔微微一縮，心下驀地升起一股無言苦澀，下意識朝后面退了一步，幸好江侑言站在她身后扶了一把。

“謝謝……”林久希臉色有些蒼白。

盛婆婆，盛婆婆，那個滿臉笑容等了十年始終等待孩子歸來的溫暖的老奶奶，卻不知，十年之隔，再也等不到她的女兒了……

可是她的女兒……

右肩膀緩緩覆上一雙寬大的手，溫度伴隨著掌心傳入肩胛，林久希側眸，朝身后看去，映入眼簾的竟是江侑言恰似安撫的眼神，微怔。

是她的，錯覺么？

視線下移，目光停留在右肩膀的手上許久，林久希抿了抿唇，有些話語，真不知該怎么跟眼前的男子說。

姜菱，雖說不是他們殺的，但，毫無疑問，是他們逼死的。

他和她，終究是逃不了干系的當事人。

男子想殺他們，她能理解，姜菱自殺，她卻不能明白。

林久希：“你是從哪里得來的情報，知道你妹妹……”

“這你們就管不著了，反正我知道，你們是殺我妹妹的罪魁禍首！如果條件可以的話，我定會和你們拼命！！！”

“你妹妹不是我們殺的！”

“她是被你們逼死的！”男子眼眶紅了，“要不是他，菱兒怎么會死？！”

“他？”林久希抓住關鍵詞，眼眸微瞇。

男子眼神有些閃躲，“菱兒本不會輕易自殺，我了解她！也罷，反正都是將死之人了，告訴你們也沒事，呵，菱兒要不是想維護那個人，怎么會選擇自殺這條路？……不，不，他是菱兒喜歡的人，我不會動他，只能先找你們報仇！”男子神智有些不清，說出來的話，邏輯上有點難以銜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