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漸漸陷入寂靜，安靜的房間可以在悄無聲息中讓周圍的空氣悄然改變。安靜，能讓人更好的直視自己的內心，并且有著更加充足的時間與空間去思考自己未來的方向。

一人微微俯身接著電線，一人站立身后靜靜旁觀，各有所思。

林久希從來沒有想過，一兩個月前還沒有任何交集的兩個人，現在竟然距離這么近，看著不到三米江侑言的背影，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過了一會兒，林久希：“噯，江侑言。”

“嗯？”

林久希閑聊似的問道：“你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沒。”

“是嗎……”林久希朝他笑了笑，笑容中沒有其他意思，簡單、純粹，“巧了，我也沒有。”

暫時猜不出來她的意思，江侑言停下手上的動作，看向她。

林久希臉上的笑容不變，將所有的情緒藏于臉部的笑容之下，自顧自道：“那你應該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歡的感覺吧。”

“……”

“可是呀，”林久希笑著笑著便垂下了眼瞼，喃喃道，“我有。”

僅僅一眼，就一眼而已。明明，她以前從來都不相信的——

呵，一見鐘情這玩意兒……

她的聲音很輕，輕的仿佛只有她自己能聽到。要不是當初回頭看了那一眼她至于糾結來糾結去那么久嗎，她哪會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勞什子的兒女情長，更不會遇到這樣選擇兩難沖突的情況，就像是警察小偷身份對立，像他們這樣的黑客也有著制衡的守則，羨慕光也只能一點點的靠近，江侑言要真是個普通人該多好啊，她完全可以沒有后顧之憂，也不用怕掉馬甲了。

江侑言沒說話，只是淡淡的望著她，望著她微垂的眼瞼和掩去一切情緒的瞳眸。他的眼神很平靜，如同萬年里深藏于地下洞穴的寒潭，驚不起半分波瀾。平靜的，如死水。但，還是有眼神中那么一點地方，漸漸地跟平常不太一樣了，就像是有道極小的裂縫慢慢驚動了萬里冰封，打破了原有的沉寂。

過了一會兒，林久希又隨意問道：“江侑言，你以后，會喜歡上別人嗎？”

“不知道。”

他的回答很簡單，以后的事，誰知道。

“那，如果江家需要政治聯姻，你會接受嗎？”

“可能。”

“就算你不喜歡那人？”

“人總是會選擇對自己有好處的，不是嗎？”他的嗓音很低沉，神色不變。不管以后有沒有政治婚姻或者婚姻的主角是他，都跟他沒有關系一樣。

“是啊，總會選擇有好處的，”林久希斂眸，她的聲音越來越輕，“感情，對于你來說，真的一點意義也沒有嗎？”

“感情有的時候是累贅。”

林久希笑道：“是呀，我以前也是這么想的。將來的職業不同身份不同，人一旦有了感情就等于有了牽絆，多少危險，不管是男人女人都會影響自己手里拔刀的速度，感情真的是個很玄乎的東西，很多時候它可以給人依靠，但也有時候它照樣會成為擋在前面的阻礙，甚至需要面臨一些抉擇，稱之為累贅也不為過。”

所以她常常會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腦子哪里出了什么問題才會對他一見鐘情，要不然她早就可以躲得遠遠的，遇上這樣十項全能的優秀男人，追蹤反追蹤格斗槍法樣樣精通，她稍一露餡手中馬甲實在是沒信心護好呀！

江侑言抬眸看向她，并沒有錯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恍惚，微微一愣。

“從某個點來說，我們的想法可能很相似，”林久希笑了笑，“你說得對，既然無法給她們想要的，就不要給她們希望，是這個意思吧？”

江侑言沒回答。本來平日里輕而易舉就能脫口而出的話，這時候不知道為什么竟然說不出來了，好像臺詞梗在喉嚨口一個音也不能發出。

“舉個例子來說，不能給想要的就不能給希望，同理，人一旦犯法就要負責，無論他們的理由是什么樣的，都要為自己所作所為承擔責任。嗯……也不能這樣舉，這個例子太牽強了。”林久希扯了扯嘴角，微微偏頭，“那換一個問題吧，感性和理性，如果非要選擇的話，你會選擇哪一個呢？”

沒等他回答，林久希嘴邊的笑容不變，毫不猶豫道，“應該是理性，是嗎。”

“你……”

“我呀，同一個選擇做多了，這次，想試試看不一樣的選擇。”

黑客的身份一旦被江侑言發現然后被帶到局子里對她來講絕對不是件好事，待在江侑言身邊越久，和他相處的時間越長被暴露的風險也就越大，感情和理性相悖，這種矛盾，一旦做出選擇就沒有后悔的余地。而且，短期內，她也不想離江侑言遠遠的，還沒努力就放棄，這不是她的風格！

最起碼，她稍微理解了江侑言對于感情的真正看法了。所以，她也不奢求什么，就這樣吧，沒到最后放棄時，就這樣吧。

雖然，她知道以江侑言的能力聽完她的這些話定會猜到些什么，她明明一直努力想隱藏的東西就這樣子悉數攤在面前，也不在乎了。是呀，舉那么多例子，把所有他對她的懷疑都隱晦地攤在他面前，就等于是自投羅網，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話說出來，他總歸會往里面深想的，但是——

再這樣隱藏下去，一點意義也沒有。

就目前而言，她一點都不想讓江侑言再試探她了！！！

沒辦法，就是喜歡啊……

要是喜歡的人用這種懷疑試探的眼神看著自己，心里，總歸是那么不舒服的吧。

林久希自嘲的笑著，沒去看江侑言的眼睛，說完這些話后轉身便下了樓。

江侑言看著她瀟灑轉身的背影，站在原地，眉頭，微微蹙起。

屋內，又恢復了一片寂靜，可是這氣氛，好像跟幾分鐘前的寂靜，不太一樣了。

樓下。

“久希丫頭，你下來啦！”

盛婆婆正在清洗著菜葉子，剛從田地里摘出來的綠色蔬菜，綠油油的很新鮮。

“嗯，”把沉悶的心情放在一邊，林久希朝盛婆婆走去，笑道，“婆婆，他很快就修好了，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下樓的過程中，她早已調整好的情緒，臉上始終掛著的柔和微笑，總能在不經意間暖到對方心底。

“不用啦！這些就俺一個老婆子干就好了，趁著現在呀還能活動，就多活動活動，也不知道這雙手還能動的日子有多久呢！”

林久希望向盛婆婆的鍋灶，“好香呀，婆婆鍋里在煮什么呢？”

“這是昨日村西頭李大爺家蒸的饅頭，人家送了好大袋給俺呢，俺看冰箱里還剩不少，今天就蒸一點。”盛婆婆笑瞇瞇的打開鍋蓋，“你聞聞，李大爺家的饅頭，在我們村呀，可是出名的香！你和小江要不要嘗嘗？”

盛婆婆不等林久希回答，人已經走到了冰箱旁，打開長方體式冷凍冰箱的蓋子，從里面挑揀了幾個沒有被其他吃的東西壓扁、賣相比較好看的饅頭出來一個勁的往塑料袋里裝，邊裝邊說，“這饅頭，在城里可吃不到哦，久希丫頭呀，聽婆婆的，等下你們就把這些饅頭全拿走，別跟婆婆講什么客氣不客氣的，婆婆這里還有不少呢！”

“這個……”林久希想拒絕。

“不聽話了？”盛婆婆佯裝惱怒。

“那，謝謝婆婆。”笑著接過盛婆婆手中的塑料袋，林久希拖著袋子的手往下移動幾分。

饅頭由于放過冰箱，都是速凍的，所以一起裝進塑料袋里時沉甸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