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從眾人恭維中脫身而出,簡十初回頭無奈地看著一路尾隨自己的一家三口。
“這位。。。大哥,老是跟著我,這是何意啊?”簡十初問道。
“大人,我聽婆娘說,昨夜為了拜托大人出手,她可是定下了我們一家都要投效您的。如今承蒙大人相救,我們一家老小自然是跟著您。若有什么需要效勞的,盡管吩咐。”
簡十初一聽頓時頭大。
如今他自己都朝不保夕,若又出了事,哪還有精力來管這三個人。
因此,簡十初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昨日你夫人病急亂投醫,情急之下說出了那番話,我自然也不會當真的。”
但攤主卻是死活不肯同意,“大人,我們生意人,一口唾沫一個釘,最講究一個童叟無欺。若讓鎮里其他人知道了我們一家出爾反爾,以后我們在鎮里怎么呆啊。”
但簡十初還是堅決搖了搖頭,“我有正事要做,你們別再跟著我了。那倀鬼厭陽,你們可以趁著現在去家里收拾收拾。”
攤主身后的妻子見狀悄悄拉了下攤主的衣角,卻被攤主頭也不回地一把推開。
面對簡十初接二連三的拒絕,攤主絲毫不見動搖,仿佛是下定決心要腆著老臉,“大人,我前些年也挑著家伙事去外面逛蕩過一段日子。若大人有什么需要的,說不準我也能替大人跑跑腿。”
簡十初本欲板起臉來將這一家趕走,可反應過來剛剛此人所說的話,便試探性問道:“你說你出去闖蕩過,那是否知道怎么去最近的大城?”
攤主臉色一喜,“那自然是知道的。大人想要去,我安頓好她們妻女后就可以帶路。”
簡十初還是不放心,強調道:“我是有人命關天的大事,要去的是郡城,你可不要拿個小縣城糊弄我。”
攤主連忙拍著胸脯保證,“大人放心,咱們郡的郡城我可是去過好幾回了。有我帶路,路上一來一回也就三四天的事。大人若事急,我這就回家收拾一下,咱們即刻出發。”
。。。。。。
鎮南。
簡十初再次來到了昨夜的戰場附近。
王亭長犧牲的地方離攤主家也不過百余米。
原本聽到攤主要回鎮南收拾衣物行李,簡十初是準備拒絕的。但轉念一想,昨夜王亭長雖然身死,但也換來了董冶的重傷垂死。即便董冶能活下來,療傷都來不及,哪可能過了一晚就出來瞎逛蕩。
如此,回來一趟倒也無妨,他也可以趁機查看一下昨日的戰場,以求更加了解敵人,特別是那個神秘的黑衣人。
頭頂艷陽高照,簡十初站在光禿禿的樹樁旁,舉目望向了昨日某人倒下的位置。
不過百米距離,坍塌的房屋仿佛還在訴說昨夜一戰的激烈。
穿越,穿越。
前世無比希望穿越來到異世,希冀著穿越能改變命運,從此逍遙一生。可如今,再想想曾經安穩的生活,或許這便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走近塌房,便看到廢墟之中有一個醒目的深坑,約莫半人高度。
周圍的石板上,兩個掌印,兩個腳印,總共環繞著四個深深的印跡。
掌印四周布滿了一道道細微的裂紋,輕輕一掰,石板就碎裂為一個個小石子。
此掌印雖深刻,但與腳印一比,就相形見絀了。
腳印深入石板三分,光滑無比,摸上去仿佛模具刻入的一般,肉眼連一條細微的裂縫的找不到。這說明力量掌握圓滿,一絲一毫都沒有外泄。
按照鐵匠所說,王亭長與董冶雖然都處于三品范圍,可董冶只是尋常三品,王亭長卻已經半只腳都跨入了四品。
昨夜那一戰,也的確印證了這一點。
王亭長從始至終都壓著董冶打,董冶絲毫沒有還手之力,直到那個放暗箭的黑衣人出手。。。
想著昨晚從黑暗中射出的箭矢,簡十初循著記憶走向了右側某個方向。
約莫走出五十米,簡十初停下了腳步。
附近泥土地上布滿了一個個尖銳之物刺出的小凹坑,每個凹坑不過一指大小,呈三角形。
再結合昨日黑衣人的前后行為,簡十初甚至能夠想象出他當時射箭的動作。
此黑衣人應當是早早就在此地埋伏,預先將箭矢倒插在周圍地上。而后待董冶抱住王亭長的雙腿,便好整以暇地靠著連珠箭硬生生耗光了王亭長的臂力,最后再行射殺。
簡十初一邊跪地,一邊呈彎弓搭箭狀,瞄準了房屋廢墟的方向,閉上雙眼,腦中幻象起昨夜的畫面。
。。。。。。
王亭長三道黑月般的刀芒將董冶逼退,而后一記膝踢將董冶重重擊飛。
還不是出手的好時候,簡十初心頭閃過這個念頭。
王亭長始終防備著董冶拼命,一擊得手后并沒有志得意滿,反而在勝利最終到來之前心中更加警惕。
若此時出手,王亭長只須避開或擋下第一箭后再轉頭殺過來,便要輪到黑衣人頭疼了。
考慮到這些,簡十初繼續在腦海中模擬后面發生的事情。
。。。。。。
董冶從廢墟中爬出一半便裝作力盡昏迷,王亭長沖至董冶身前。董冶睜眼欲偷襲,卻不料王亭長突兀向上移了半個身子,董冶一爪落空。
仍然沒到!簡十初在心中無聲地吶喊了一聲。
王亭長不知以何種手段升空,難保不準他還能用出第二次。此時出箭,勝負尚在五五之間。
繼續。
。。。。。。
而后,董冶雙掌拍地,一下子抱住王亭長小腿,將王亭長拖至地面。且不顧自己死活,硬生生吃著王亭長的鐵拳,也硬要將其固定在原地。
隱忍了如此之久,終于等到了此刻。
睜眼,隨著右手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松,仿佛能夠感受到箭矢離開弓弦,射入某人胸膛的畫面。
簡十初嘆了口氣。
前日他和王亭長給董冶設下一局。
原計劃是以簡十初為餌將董冶誘出,王亭長在旁趁其不備一舉拿下。但因為李觀棋的出現,計劃從一開始就出現了變數,最終走向了失敗的方向。
昨夜董冶和黑衣人便立刻有樣學樣,采取了相同的方法——以董冶為餌將王亭長誘出,黑衣人在旁靜待時機,務求一擊必殺。
先是客棧埋下陷阱,若非陳清焰身懷異寶,并且有他擋了一劫,當日便是死得不明不白。
再有此次伏殺王亭長。
這黑衣人要么不現身,一旦出手必是石破天驚。
在旁隱忍許久,坐視董冶險象環生幾乎生死,終于等到了出箭的時機。
并且看周圍這么多箭矢的凹坑,準備如此充分,明顯是做好了打算,即使沒有一擊必殺,也要一箭接著一箭硬生生將某人耗死。
這不是臨時起意。
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