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如煙被人領進玉華宮的時候淑妃還在梳妝。

雖說今兒宮宴淑妃本可以不用出席，但如今楚王被遣送皇陵，她又被奪了協理后宮之權，自是不肯放過每一個出頭的機會。

有些人見不得他們母子好，她便偏要讓人看看她過得有多好！

有宮女進來通報衛家姑娘到了，麗嬪一挑眉，宮女在額間點花鈿的手便歪了。

那宮女雙腿一軟，頓時跪下身去，卻也不敢求饒，因為，在麗嬪這里求饒的話只會更慘。

果然，麗嬪雖然氣惱，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咬牙道：“還不給本宮卸了重畫！”

等收拾妥當，衛如煙已經在外間等了好一會兒了。

她知道此行必定是會受點委屈的，畢竟，就算沒有趙王這一層關系在，她也是太傅之女，與淑妃楚王一黨是天然對立的存在。

這樣想著，她不由更加警惕了。

這時有宮人高聲唱和：“淑妃娘娘到?！?

衛如煙心底一緊，立時起身行禮。

淑妃扶著宮人的手，緩緩而行，路過衛如煙的時候略微停頓了一下。

“你就是趙王的未婚妻？”

衛如煙神色如常：“回娘娘，正是臣女。”

“倒是個美人坯子，趙王有福了。”

說罷，不再多言。

衛如煙留在原地，有些疑惑，難道淑妃把她叫過來就為了這一句？

正想著，就見淑妃身邊的大宮女徐徐走來，見她還在原地，緩緩笑道：“衛姑娘，娘娘已經上轎輦了，喊您過去隨侍呢。”

嘩——

衛如煙心底仿佛被人燒了一把火。

讓她去隨侍？

這淑妃把她當什么了？把他們太傅府當什么了？

她堂堂太傅之女，未來的趙王妃，讓她像一個宮女一樣隨侍在轎輦后？

衛如煙自小由母親錢氏帶大，衛太傅是個疼妻女的，她自小就被兩人寵著長大，性格比一般的世家貴女要潑辣的多。

故而此時她面色一沉，就要發火。

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洪亮的男聲：“見過淑妃娘娘?！?

衛如煙一怔，想起那人除夕那夜的身影。

這些日子，雖然有圣旨賜婚，可兩個賜婚的當事人卻是沒有正經見過面的。

殿外，趙王謝琮正和淑妃對峙著。

“娘娘可曾看到過衛家姑娘？我那未來岳母說是她被您喚過來說話了?！?

謝琮對著淑妃的轎輦遙遙一禮，并不靠近。

開玩笑，若是離得近了，出了什么事被賴上怎么辦？

謝琮雖然在外是出了名的紈绔性子，但好歹是皇室長大的，有些東西他還是明白的。

淑妃靠在轎輦上，狠狠地瞪了一眼謝琮，輕嘲：“趙王和衛姑娘可真是恩愛，衛姑娘過來才多久，你就眼巴巴地找過來了。”

“還請娘娘慎言，小王是受衛夫人所托前來尋人的?！?

謝琮有些生氣，女子的名節有多重要淑妃身為女人不會不知道，今日這一番話若是傳了出去，衛如煙必定不會有什么好下場。

真是其心可誅！

當下也不再給淑妃說話的機會，淡聲道：“娘娘若是問完話了，小王就帶衛姑娘去拜見皇祖母了?！?

說罷，示意一旁的小宮女去尋人。

不等小宮女有所動作，衛如煙已經從里面出來了。

她好歹還記著這是在宮里，便耐著性子，一步一步地慢慢走著，但實際上也還是走得很快了。

至少，淑妃身邊的大宮女就沒能追上她。

她走至謝琮身邊，興沖沖道：“謝……趙王殿下，你來啦！”

她臉上的笑容實在太過燦爛，謝琮的心跳立時快了許多。

又見她安然無恙，心下暗自松了口氣。這才轉頭對著淑妃道：“那小王便將衛姑娘帶走了，謝過娘娘。”

說完，示意衛如煙跟上，轉身大步離去。

淑妃氣得牙癢癢，但一時也無可奈何。

便將視線移到身側的大宮女上，斥道：“真是廢物！皇上現下在何處？”

按理說打聽圣駕的行蹤是禁忌，但淑妃把持后宮多年，早就沒了顧忌，就連身邊的宮人也習以為常。

那宮女稍一思索，便回道：“聽說早前去了含秋宮文美人哪兒，現下應當是在那邊?！?

淑妃捏緊了扶手，深吸了一口氣：“真是蠢貨！”

早先她覺得這宮里能和她一較高下的也只有麗嬪，萬沒想到這人竟然是的蠢的，憑著那最后一點子恩寵，竟送了個奴才上位。

這也就罷了，竟還是個跟她不是一條心的。

今日上元佳節，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宮中處處熱鬧，她的珂兒卻只能在皇陵孤零零的守著一堆死人。

這一切，她都會讓人付出代價的！

她舉目望向東邊——

那里，是東宮所在的地界，歷任儲君的住所。

那個位置，早晚都是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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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長信宮。

今日上元，宮中處處張燈結彩，唯獨這長信宮一片寂然。

倒也不是說這里就不繁華了，相反，這里住著的，是東宮除了太子外最尊貴的人——太子妃，梁意如。

綠蕪掀開門簾，就見內里的女子一身素衣，斜倚在美人榻上，專心致志地盯著手上的書。

她悄聲嘆了口氣，自從去年太子妃回過一趟娘家后，便對外稱病，自此閉門不出，連著宮中幾次大宴都未出席，惹得外頭議論紛紛。

梁意如一早便知有人進來了，此刻見綠蕪眉頭輕皺，便知了她的想法。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了視線，漫不經心道：“如何了？”

綠蕪回神，應道：“娘娘放心，奴婢都安排妥當了?！?

頓了頓，又問：“娘娘可要給太子殿下寄封家書？奴婢聽聞現下河東的情況并不是很好?！?

梁意如聞言，手上的動作稍滯，但很快恢復正常：“不必，一切如常便可。”

“可是……”想到之前的那個消息，綠蕪有些為自家娘娘擔憂。

不等她說完，梁意如便打斷她的話頭：“好了，今日上元，想來宮中定然很是熱鬧，你不必跟著我，下去同小宮女們熱鬧熱鬧吧。”

說罷，便直起身子，示意綠蕪退下。

綠蕪幾經猶豫，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般，猛然跪到榻邊：“娘娘，您……斯人已逝，當珍惜當下才是。”

“住口！”

梁如意赫然起身，她瞪圓了眸子，身子忍不住輕顫，咬牙輕斥道：“還不退下！”

綠蕪看著女子極力隱忍的樣子，有些心疼，她哽咽道：“姑娘，您這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