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元微微笑著,也在回憶著那些美好的往事。
“見到姨母的時候,帶我請個安。”
蕭元點頭,“知道了。”
姜永夜不日將會啟程去東邊諸郡視察民情,這一別可能到過年的時候才能見著,自他們懂事開始,見上一面便是困難的。
“好,我該走了。”
蕭元點點頭,唇上含著溫柔的笑容,提醒道:“哥哥,路上小心。”
“曉得了,快走吧。”
終究是不宜久留在城門口,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兩人便分道揚鑣。
蕭元將會一路北上,去兒時居住過的固原郡,而姜永夜則一路西行,微服查看民情,再見面時,又不知是何光景。
“叫那些禁軍都去暗處吧。”蕭元說,“輕盈,留下一個車夫就是了,本宮想四處逛逛。”
“諾。”
蕭元倚在車廂里安置的榻上小憩,輕盈跪坐在外層車廂里,看著蛟紗中孟光長公主朦朧的面容,覺得這個少女只有在此刻才是真正溫柔似水的,她從沒見過任何一個女子與孟光長公主相似,這般的冷酷,這般的沉著。
“輕盈姑娘。”
“嗯。”輕盈小聲的應了,打開車簾,看到坐在馬背上的方簡,以及他臉上那又帶著痕跡的巴掌印,隱隱便覺得自己的手心發癢。
“殿下有何吩咐?”
“殿下說,請大人先派一小隊人先行護送行禮去固原,其余的都不要現身,在暗處保護即可。殿下想在沿途的小鎮上逛逛,莫要擾了殿下的興致。”
“諾。”
方簡勒著韁繩,將馬轉了方向。
“哎,方大人,等一下。”
輕盈從袖中拿出一瓶藥,遞給他,“這是止疼化瘀的藥,大人不妨一用。”
方簡皺起了粗直的眉頭,沉聲道:“這是長公主賜的。”
輕盈愈發的局促,看著男子轉身而去的背影,再看著內間睡得香甜的孟光長公主,再想起此時不知生死困在洞穴中的景先生,嘆了口氣。
她無力阻止什么,改么,生命前程皆系在孟光長公主一人身上,便只能隨波逐流。
那方的黑暗中,不知道度過了多久,景行止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整整兩天的昏迷讓他連此刻身處何境都要忘記了,在睜開眼睛的那一霎,便開始尋找蕭元。
整個洞穴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就連他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
“元兒。”
除了回聲,沒有人答應他。
景行止靠著石壁站起來,回顧自周,感覺不到蕭元的氣息,便知道蕭元不在這里,他靠著本能朝洞穴的入口走,還以為此時是黑夜,以為蕭元在外面。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堵憑空出現的石墻。
他閉了閉眼睛,幾乎有些絕望,然而最終唇間還是溢出苦笑,這一刻將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來,前因后果,再清楚不過了。
而他身在局中,元兒自始至終不過都是在看他的笑話。
他坐下來,依靠著那堵在蕭元命令下建造起的山壁旁,心中戚戚然,唇間那抹苦笑依舊不曾散去,他坐了許久,直到感覺著洞穴里難以呼吸,才回神。
男子站起來,背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他伸出手按在壁上,卻突兀的聽到外間傳來的聲音。
“大人,可以挖開了吧?”
“不行,殿下說過一定要三天。”
景行止掩唇輕輕咳嗽著,按在壁上的手垂了下來,三天,那就三天吧。
他以一種老僧入定的姿態盤膝靠著那堵山壁,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更無法猜測他心中究竟在想著什么,又是什么原因,讓他愿意困在這狹窄的洞穴中。
但是此刻,無疑他是痛苦輾轉的,那潛心向佛的心被少女漫不經心的放在燒紅的鍋中煎熬,而他唯一期盼的,卻是少女在品嘗著這道菜的時候,能夠感到喜悅。
這是愛嗎?如果這樣的包容忍讓不是愛,那是什么?如果它是愛,為何又來得這樣不合時宜?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洞穴中,男子的指尖突然出現點點微弱的光芒,在那光芒中依稀可以看見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唇間含著溫柔的笑容,眉眼間都是濃濃的愛意,卻在男子伸出手要擁抱她的時候,如煙消散。
到底只是一個幻境啊……
他揚著頭,看著虛無黑暗中的一點,從未有過的卑微。
數十天之后在遙遠的崇寧,蕭元的馬車正在官道上慢慢的行駛,她指尖拈著那張紙條,面容凝滯著,在思索些什么。
“你說,環山已經是一座荒山了?”
“諾。”方簡在馬車的窗前戰戰兢兢的回稟說:“一年前就被一把火給燒光了,連同邵光子,滿門都沒有人逃出來。”
“誰做的?”
“屬下查探不出……”
“什么時候在南國,也有本宮不知道的事了?”
方簡沒有答話,他知道這是長公主在自言自語,透過清風揚起窗簾的一角,可以窺見長公主微有些放空的雙眼。
車廂中的少女轉動著手中的珠子,沉默了很久,再也沒有說出一句話。
“帶他來見本宮,快去!”
那聲音有些顫抖,少女死死的握住那顆珠子,眼中凝著淚意。
是不是,是不是他也有著前世的記憶,那么,他知不知道有汜的生父是誰?
若是他知道……蕭元的十指糾纏在一起,那種怪異的偏執的心思愈發的深重病態。
最好他沒有前世的記憶,若是有,還敢在這里糾纏,那就別怪她心狠手辣了。
“不避刻意掩飾,本宮想要最快見到他。”
在崇寧的山間官道上,少女的開始噬骨的懷念前世里的兒子,不知結局,不知生死的兒子。
那是她身上落下來的一塊肉,她的骨肉至親,她最不能釋懷的溫暖。
“殿下,這里的風景秀質,下來休息一會吧。”
馬車在崇寧的一處山間停下,車夫開始將鍋碗收拾出來,蕭元慢慢的走出來,入目的都是,滿眼的綠色,那通透青翠的顏色,叫人心中無比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