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或驚恐地顫抖的,或嚎啕不止的或癱軟在地上的,全都熟練的拍干凈身上的灰塵,拿好自己的東西,有條不紊的繼續上路。
“殿下,多有得罪。”
在飛馳的馬背上,蕭元手上綁著的繩子早被解開,身后的男子一邊縱著馬,一邊請罪。
“你叫什么名字?”
“臣齊磊?!?
“此事了解之后,本宮會好好賞賜你和你的弟兄們?!?
“謝殿下?!?
“大哥,他跟上來了?!?
“好好演?!?
“諾?!?
齊磊一馬當先,飛快的駕著馬沖進已經大換血的山賊老窩,翻身下馬欲要扶蕭元,誰知少女是會騎馬的,動作瀟灑爽利的翻身而下,比那些武將的女兒還要颯爽幾分。
“在下景行止,是長公主的老師?!?
“來人,將他抓起來。”
“慢著?!饼R磊步履生風的快步而來,對著景行止拱了拱手,倒有些棄戎從筆的書生模樣,“既然是長公主的老師,那便請進來為我和公主主婚吧,我是粗人,就怕怠慢了長公主?!?
他嘿嘿一笑,眼中有精光閃過,“只是我山寨中還有老小,若老師也學我挾持長公主這一招,那我……”
景行止眼光閃了閃,過了很久才說:“我是出家人,不會濫殺無辜。”
“這可不行,魯和尚也是號稱和尚,那樣不照做?!?
景行止臉色黯了黯,沒有看見蕭元的人影,他突然揚起了一只手,雖然長公主說過她有辦法讓景行止身體虛弱使不出武功,但是年前這個人在南國中有多高深莫測?眾山賊都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就等著合力進攻。
“嗯……”景行止咬著牙問,“這樣可以了嗎?”
齊磊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個在他面前只手打折了自己的一只胳膊,這人,究竟是為了什么?。?
景行止汗如漿出,嘴唇烏紫,完全契合蕭元計劃。他吃了那疊糕點,明知到使自己犯忌,但是他想起前世,蕭元親手做了糕點,他卻一口都沒有吃,便不忍心,盡數吃光了。
想到自己可能會衰竭到連榻都起不來,又怕因此蕭元將他留在長安,一早變躲進了大箱子中。
此時拼著全力趕來,又這番折騰,他再也無力支撐,眼前發白,昏了過去。
九月末的時候,天氣尚和煦,在山中還能聽到陣陣蛙鳴。
蕭元站在密室的中央,看著鏡面反射進來,下面地牢里奄奄一息的景行止。
齊磊半跪,身后是方才那些兇神惡煞的山賊。
“他雖沒有了抵抗之力,但是還是要加倍看守?!?
蕭元頓了頓,慢慢的很是斯文的笑著,“去看看他吧?!?
齊磊稱諾,正要帶人走的時候,卻聽到那已經坐在竹躺椅上的少女淡淡的聲音再次響起,“本宮說過的話,你可記清楚了?”
“敬諾……”
原本一直如影子一樣站在蕭元身后的方簡在眾人都離去以后站出來,這是特意為了迎合孟光長公主的要求而重新建造的地牢,在這間房間里,能夠將地牢里面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他上前,看著鏡面反射的畫像,那個天人一般的先生已經醒了。
方簡看著那人渾然不知真相的焦灼面容,目光偷偷看了一眼正安適躺在竹椅上的少女。
“先生醒了?”
景行止整個人被綁著,雙手懸于頭頂,衣服上盡是狼狽,目光卻是清澈沉靜的。
“你們為何出爾反爾?!?
“在下環山門下齊磊,家師邵光子?!?
景行止的眼睛突然生出怒氣,邵光子?
“如先生所想,這一切本就是沖著先生來的,我們只不過是請長公主殿下來做做客罷了?!?
景行止在盛怒之后,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她,在何處?”
“久仰先生大名,卻未曾想過會為了一個女人以身犯險,在下已將公主安置妥當,只要先生配合在下?!?
“什么?”
景行止的神智已經不甚清明,看著齊磊的時候有些迷蒙。
“家師先請先生賜下皮肉?!?
就在齊磊拿著一把精致鋒利到吹毛立斷的小匕首一步步上前的時候,在密室中的蕭元起身了。
“帶本宮下去?!?
“殿下……”
“本宮要親眼看著他?!?
少女的面容溫暖繾綣,那漫不經心拂去身上浮塵的姿態優雅動人,好像是趕著去看一場新排出來的戲,從容婉轉。
然而實際上她卻不是去看一場風花雪月的戲曲,而是鮮血淋漓的剝皮大戲。
在方簡的護送下,蕭元慢慢走到地牢中,在內的齊磊立刻迎了出來,壓低聲音說:“這……您怎么來了?”
蕭元面容親和,卻沒有說話,反而是齊磊拘謹至極,蕭元站在陰影處,看著還未動手,就已經被那疊婆羅花糕點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景行止,唇上出現奇異的笑容。
她張嘴,無聲說道:“動作利落一下,本宮要用來做燈籠的。”
那像是一出啞劇,主演的便是這落落端莊的少女,在暗不見光的地方,她看著齊磊持著匕首,手法熟練的在景行止后背上割開一道血口子,鮮紅色的血液洶涌的流出來,那個男子卻虛弱得連喊都喊不出來。
“你還記得建武十七年的深秋嗎?”
蕭元清淡溫和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然而整個地牢的人卻在注視那個生生被剝去后背上一整塊皮的男子。他面如漿出,身體顫抖不止,卻沒有一句呻吟。
方簡身體一僵,意識到孟光長公主不過是在自言自語,可是此時還是建武十五年的九月底,殿下怎么會說建武十七呢?
蕭元卻已經轉身了,方簡立刻跟上去,地牢濕滑,長滿了地衣,蕭元步子一急,腳下一滑,便踩了個空。
“啊……”
那一聲有些尖銳,景行止倏地一下睜開了眼睛,射向傳來聲音的地方。
“元兒!”
那聲音失了風度,異常急促,在景行止耳中,先入為主的認為是蕭元受了邢,只有一聲,便止了,那該有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