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肚中的孩子來到清山之后,蕭元便再也沒有與景行止獨處過。
她此時不再愿意嫁給景行止,可并不代表她不介意,蕭元微微瞇起眼睛,笑容深沉而又冷意畢現的看著浛洸郡主。
浛洸郡主完全沒有想過自己會再見到孟光長公主的那種眼神,她十分的恐懼,身子縮了縮,靠著身側侍奉的婆子,手指冰涼,手心卻在冒著冷汗。
“怎么了?現在知道怕了?”
蕭元咯咯的笑著,“本宮只提醒你一次,本宮十分極其的厭惡你肚子里的這個孩子,你若是想保住他,就永遠別讓他出現在本宮的眼前,否則……”
蕭元冷笑道:“本宮不介意擔上屠殺婦孺稚子的罪名,景行止可以救你一次,卻不可能救你第二次。”
南國孟光長公主的名號,在臨近的幾個國家也是不凡的。
這不凡并非獨指她的美貌和地位,而更多的,是她的殘忍與奸詐。這是并非是一個可以被當做尋常女子來對待的人,她手中有著無數恣意而為的鮮血和冤魂,而更加可怖的是,在她羽翼未豐的時候,她的父皇縱容著她的一切胡作非為,而到如今,就便是她的父皇想要阻止,也將是無可奈何。
她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但凡你惹了她的不快,她會出言警告,你若不聽,她便會明目張膽的動手。
由帶著上位者施舍的愜意,告訴那些大呼不公的人,她曾經給過他活命的機會。
在見到浛洸郡主的臉色白得近乎紙色的時候,蕭元舒適的笑了,漫不經心的拈起茶蓋,撥弄著杯中的茶葉。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被藏了起來,浛洸郡主動作艱難的起身,彎了彎腰,“浛洸身子不適,先告退了。”
她轉過身的時候,聽見孟光長公主涼薄如水的聲音輕輕傳來。
“浛洸,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本宮很清楚。你且放寬心,本宮即已經退婚了,便不會食言,本宮自幼便是說一不二的人。”
“諾,浛洸知道了。”
蕭元笑著,隨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珠子,過了一會兒才說:“喏,你想見的人來了。”
浛洸郡主見到景行止時,他負手站在花廳堂前,身后一顆開得正盛的桂花樹,蕭元瞥了景行止一眼,便淡淡笑著,站起身來走過去。
“老師與浛洸當是舊識,此番見面一定有許多話要說,本宮先行一步了。”
景行止抬眼,“公主,我是來與你授課的。”
蕭元一笑,便又坐了回去,乖乖的看著景行止與浛洸郡主,一副好學生求知若渴的模樣。
她看著景行止不知對浛洸郡主說了些么,浛洸郡主的臉上出現一種悲傷的神色,像一朵頹敗的秋菊,美到憂愁。
蕭元看得發怔,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景行止已經站到了她的面前。
蕭元努力裝作自然,無懈可擊的樣子,故作輕松的笑了笑,只可惜笑容太過生硬。
“浛洸郡主已經嫁人了,老師身為男子,也該避諱一二。”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蕭元帶著笑容,冷冷瞧著景行止。
“為什么要避諱?”
景行止忽然走近蕭元,看著蕭元問。
“你是男子,她是已成婚的婦人……”
景行止又問:“公主的意思,是未成婚便不用避諱?”
蕭元笑,點頭,語氣不耐的嘲道:“自然不用,男歡女愛,她未成婚,老師心悅她,便可求娶之,迎做新婦,珍而重之。”
她這一番話說的大氣不喘,十分自得,十分開心。
景行止的眸色深沉,他的語氣卻愈發的溫柔:“公主可知道,男子為何娶妻?”
蕭元一怔,旋即一一列數道:“有傳宗接代者,有勢力相結者,有自身需求者,大抵此三種。”
景行止微微蹙眉,詢問道:“為何沒有真心相愛的,此類……”
蕭元卻嗤笑出聲,“老師莫不是在與本宮說笑,世間的婚嫁真有為相愛而嫁的的嗎?”
“便如你母后與陛下。”
“誰準你提的?”
蕭元的聲音突然提高,看著景行止,雙眼冰冷。
她站起身來,“光武蕭皇后的事情也是你可以提的?當心你的腦袋。”
光武蕭皇后,是孟光長公主的逆鱗,隨著光武五年葬在北地皇陵的光武蕭皇后一同消逝的,是孟光長公主的稚語歡笑。
那是她幼年乃至整個人生最溫暖的記憶,她的母親,一顰一笑都不能用言語去描繪,除了太子,沒有配與她一起追憶光武蕭皇后,父皇不能,景行止更不能。
“那華山畿中的男女呢?”
“那也并非是愛情啊,不過感念男子的真心罷了。”
“孟光與梁鴻?”
“舉案齊眉?呵……”蕭元嗤笑一聲,“你說孟光與嫁的是王鴻李鴻,還不是一樣的舉案齊眉。”
景行止輕嘆一聲,看著蕭元的目光里,多了許多難掩的傷感,蕭元想起那時的景行止,無欲無求,心中唯有佛祖,這般的景行止,卻是陌生的。
他忽然喃喃自語了一句,“原來,我……”
蕭元看著他的臉色,覺得有些駭人,“你如何?”
景行止捂著心口,蒼白著臉色看著蕭元,“你……我……”
他竟是難受得說不出話來,蕭元卻十分安適的緩緩坐下,漫不經心的一問,“可要本宮幫你叫醫師。”
“不……你陪著……”
本是已經坐下的蕭元,卻忽然站了起來,臉上帶著古怪的笑容,道:“本宮去幫老師請醫師。”
景行止伸手拉住蕭元的衣袖,被蕭元輕輕抽了出來。
“別走……”
“老師不舒服,自然是先請醫師,本宮先去請。”
景行止的手垂下,望著蕭元風姿綽約而去的背影。
“元兒,那時你就是這樣難受的?”
“我不會同意你去從軍的。”
蕭元放下湯勺,接過輕盈遞上來的巾帕擦了擦嘴角虛無的湯漬,眼中帶著不贊許的表情看著容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