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天就要亮了。
安語早就不把方默堯當外人了,但還是在睡前想了很多。
她永遠覺得自己滿身負能量,不會是耀眼的那一個,更不會配得上方默堯。
安語不太敢睡,她害怕又會做上次的那個夢,她不希望再一次揭開那道傷疤。
恍惚間腦袋里出現了方默堯的身影,牽著她的右手。
她睡著了,很踏實。
上午九點。
方默堯早就收拾好了一切,打算叫醒安語,才看到安語發的微信。
方默堯彎唇,沒有回給她。
他在門外徘徊了好久,就是在想安語到底有沒有醒,可最后還是敲了門。
安語沒有起床氣,每次起床都很平靜。她迷迷糊糊地掀起被子開了門。
兩個人身高差了大半個頭,安語頭頂稍稍能蹭到方默堯的下巴。
只見一個皮膚白得發亮,頭發凌亂卻不失氣質,瞇著眼暈乎乎的少女站在房門里面。
她看到了門外身著深藍色薄外套,卻依然端莊帶著不羈的方默堯,立馬清醒過來:“你……”
安語還在想著措辭,方默堯直接進房間關上了門:“快收拾收拾,帶你出去玩兒。”
安語眉頭一揚,視線移開,點點頭。
安語看了一眼墻上的歐式鐘表。真是奇怪,這人怎么起得這么早!
陽光明媚,伴著樹葉的沙沙聲,兩人一左一右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
“你都想去哪啊,我帶你去。”方默堯側頭看著安語。
安語手放在衣服兜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就……埃菲爾鐵塔?”
方默堯嘴角一彎:“我就知道。”
又一次坐上了巴黎的出租車,但是和上一次的心情有很大的差別。
安語依然只是側頭看著窗外迅速向后退去的種種景物,聽著方默堯和司機聊天的聲音。
巴黎真是個浪漫的城市,處處都有讓人流連忘返的驚喜。
埃菲爾鐵塔周圍有一個戰神廣場,是個不錯的閑逛的地方。兩人就在這里下了車。
“我在來之前就預約好了登塔的票,晚上的,聽說晚上會很好看。”安語左手捋了捋被風吹開的劉海。
方默堯有點驚訝,因為他知道登埃菲爾鐵塔可不是個簡單的活,況且現在這個季節還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不知道會有多難。
“好,你做什么我都會陪你。”
清風撫摸著翠綠的枝條。伴著晚風,晚霞即將到來。
兩個人在埃菲爾鐵塔周邊逛了一天,除了登塔以外,還有一件事情安語想要做。
“在登塔之前,我們還要去塞納河上搭乘游輪,特別是在黃昏的時候,景色是最美的。”安語很興奮的說著。
“你準備的挺充分啊!”方默堯看著面前這個頗似小孩子的女孩兒,心里涌起一陣歡喜。
游輪上人也不少,但是眼看著天漸漸暗了下來,安語拉著方默堯擠到甲板上,只為了親眼目睹海上的落日。
船艙內的燈火輝煌,人人載歌載舞,悠揚的笛聲在塞納河上空盤旋。面向落日,余暉灑滿河面,波光粼粼。兩岸的建筑也被鍍上金光,若隱若現。
安語貪婪的呼吸著這里僅有的空氣,感受著這一刻的快樂。
這么多詩情畫意,方默堯卻唯獨只看到了一個滿面愜意,被落日余暉照的發亮的少女。
少女發絲被輕輕吹起,在空中飛舞,眼眸也只盯著這些景物。
在那一刻,心靈才是真正純粹的。
早就到了該排隊登塔的時候,兩人卻在游輪上歡樂呢!
看著塔前密密麻麻排著隊的人,安語才緩過了神:“我們……忘記排隊了哎……”隨后指了指埃菲爾鐵塔那邊的人海。
方默堯不是很在意,笑了:“玩歡脫了吧,這個時候很難再預約到票了。”
安語抿唇,眼神立刻黯淡了。
方默堯注意到了安語的小表情。
“沒關系,留個遺憾,就算是下次再來巴黎的理由了。”安語卻先自己安慰自己。
這時候明明應該黑暗的世界卻是那么燈火通明。
兩人重回酒店。
方默堯把安語送回房間,自己回房間癱在沙發上,外套扔在一旁,腦海中回憶起安語失落的目光,若有所思。
方默堯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麻煩幫我聯系一下Klemming。”
這天晚上,安語想起今天的日落和身邊的人,心里很踏實地睡了。
第二天方默堯沒在催促安語出去玩,而是讓她睡到自然醒。
安語身穿大方的墨綠色長裙,一直到腳踝,和一雙帆布鞋,高馬尾,都顯得很有生機,是個中學生的單純樣子。
這也是她十年來第一次穿裙子,雖然是長裙。
上次穿長裙還是在六七歲的時候,因為孤兒院的務工有的虐待小孩子,所以給安語的身上留了許多疤痕,都不大,只是不少。
從那之后安語懂事就再也沒穿過裙子。但裙子畢竟每個女孩都會很喜歡的,她大概也想穿給方默堯看。
方默堯總是很自律,睡得早起得早,所以在安語找他的時候早就醒了。
“要不要去公園逛一逛?”安語提出了意見。
方默堯當然欣然接受。
兩人出了酒店,方默堯想要叫個車被安語攔下了,說隨便走走。
“怎么不去博物館或者游樂場呢?”方默堯問著。
“游樂場太吵了,博物館嗎,沒意思。”
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時候有個外國人來搭訕,說著流利的中文:“嗨美女,留個聯系方式?”
方默堯輕笑一聲,好像在嘲諷這人搭訕的方式也太老套了。
安語先是一驚,之后看了眼方默堯。
方默堯嘴角一勾,隨意地牽起了安語的手。
安語用微笑掩飾了片刻的尷尬:“不好意思。”
那男人見狀揚眉,露出無趣的微笑,轉身朝著對面的那堆男人跑去。
兩個人就這樣有點別扭地走出那堆男人的視線。
安語瞥了一眼被牽著的左手,只覺得他的手掌很暖,那股暖通過胳膊一直延伸到心臟。
她有意抽出左手,發現方默堯牽得很緊。
安語看了看左手,示意讓方默堯松開。
方默堯假裝沒感受到,還死死地攥著。
“方默堯。”安語淡淡地叫了一聲。
方默堯這才轉頭看著她。
安語往左手瞄了幾眼,又看了看方默堯。
方默堯微微扯著個弧度,眼眸明亮:“就是要牽著你。”
他終于第一次正面表達了他的想法。
安語一愣,眨了幾下眼睛,別過頭,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方默堯只得牽著她的手跟著她走。他感覺到有一股被拉著的力量,她主動的力量。
這兩個人一前一后走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安語逼著方默堯跟她走呢。
拉了一會兒安語忽地停下了,歪頭看著方默堯:“你真的很沉。”
這句話要是別的女生說出來方默堯可能會覺得可愛,可是到了安語說出的時候確實淡淡的口氣,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
方默堯被氣笑了:“好,那就不要你拉著我了。”
只見方默堯松開了牽著安語的手,隨后一只手撫著安語的背,另一只手拖起她的裙子和腿,輕輕一抬,安語就被公主抱了起來。
那一瞬間安語是懵的,她從來沒被這樣抱過,更何況是在大街上。
安語倒吸一口氣,皺起眉,沒有生氣的口氣說:“你干嘛,放我下去。”
方默堯又裝作沒聽到,低頭看了看懷里的安語,那么透亮光潔的皮膚,這么近的距離,是個男人都很難忍住。
方默堯忍著抬起頭,用玩味地口氣說:“你要是不扶著我可不太安全哦。”
安語瞪了他一眼:“虧我還覺得你是個本分守己的男孩子,沒想到最后還是和別的富二代一樣。”
安語說話時的氣息在方默堯頸邊縈繞,感覺有點癢。
他輕哼一聲:“哪一樣?”
安語一時語塞:“就是……一樣……一樣……”
霸道這個詞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方默堯見安語不太舒服似的,把安語輕輕地放下了。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個大廈旁邊。
方默堯慢慢地彎下腰,直到他的視線與安語的視線平齊,嘴角一直彎著:“我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人嗎?”
安語在和他對視的一瞬間,心跳漏了一拍,立刻別過頭去,倔強地說:“不是。”
方默堯點著頭直起身,澄清道:“除了工作的時候嚴肅一點,其他時候我可是很和藹可親的,所以,別把我當成其他富二代那樣,我從不為所欲為,也從不像紈绔子弟。”
這番話是安語見過方默堯說過的最嚴肅的話,不禁回頭看了他一眼,而他還是一臉笑意迎上她的視線。
那樣澄澈明亮的目光迎上了她有些顧慮有些唯諾的眼神。她慚愧,怎么會經不起誘惑。
回憶起一路走來多少人曾追求過她,她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沒有一個沒抗住過,也沒有一個像他一樣。
方默堯順手再一次牽起安語的手。
安語沒躲,她知道她躲不掉了。
傍晚,安語說該回去了,方默堯卻把她帶到了另一條路上。
“去哪啊,前面就快到埃菲爾鐵塔了,那人多。”
方默堯憋著笑:“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兩個人走到鐵塔東邊,方默堯要和一個外國男人碰面:“你在這等我,我馬上就回來。”
這是他一下午以來第一次松開安語的手。
安語點點頭。
只見兩個人說說笑笑,不一會兒方默堯就擺手叫安語過去。
安語深呼吸好幾次,慢慢悠悠地往那邊走,她猜想那個男人大概是方默堯的朋友。
安語走到跟前,有點不敢直視那個外國男人。
方默堯又一次牽起安語,給她介紹了一下Klemming,就是他的朋友。
Klemming會說中文,也用中文和安語打了招呼,安語也只是回答。
過程都有點迷糊,大概是因為安語有點困了。安語不適合與人相處,路上只聽到他們兩個人聊天的聲音。
安語只是被方默堯牽著走,直到到了埃菲爾鐵塔旁邊。
一堆人在排隊,小孩子們嘰嘰喳喳,有的大人拿著小風扇吹著,雖然已經是晚上了,但是炎熱卻絲毫未減。
安語聽到了有個女人聊著天,從中聽到了Klemming的名字。其中有個女人往這邊走來。
方默堯,和那個女人還有Klemming談了一下,隨后那個女人就走開了。
安語只聽到那個女人問方默堯她和方默堯的關系,方默堯笑著回問你猜。
方默堯側過頭,看著安語不知所措的樣子,在牽著安語的手上摸了摸安慰道:“別怕,Klemming人很好。”
安語不說話。
到了塔下,只看到排隊的人都被遣走了。
隨后,方默堯和安語登上了塔,塔上沒有別人。兩個人一直到塔頂的餐廳才停下步子。這時身邊已經沒有Klemming跟著了。
塔頂的觀景臺真的很美。
巴黎的浪漫唯美全部一覽無余。安語也只有被拉到這里的時候才被一陣涼風吹得清醒過來。
星星點點的亮光掛在天上,俯瞰大地像一堆篝火,那么明亮溫熱。
他們站在制高點。
“聽Klemming說在這許愿會成真,”方默堯向前邁一步與安語并肩,“要不要試試看?”
安語被這景色吸引。良久,瞥了他一眼,嘆了一口氣:“你好幼稚。”
方默堯移開目光,笑著雙手合十,擺出一副許愿的樣子。
安語看到他的樣子,不禁莞爾。
希望我們永遠如此美好。
安語虔誠地默念著。
微風拂面,帶著清爽放松的氣息。
兩個人幾乎同時看向對方。兩雙充滿希望與憧憬的目光對上。方默堯笑了,安語也被感染著微笑。
他慢慢低頭,湊近面前這個女孩。
他的唇輕緩地覆在她的唇上,帶著一點冰涼的溫度和些許香氣。他的影子遮天蓋地地下來,將她包圍。
安語有點無措,腦袋緩沖了一下,但最后還是遵循了自己的內心,沒有躲開。
她喜歡他,這一刻終于清楚地承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