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醫院后，方默堯帶著安語一路闖進來，跑到搶救室門口。

劉微微和劉志在門口相依偎，劉志不停地安慰著劉微微。

夜殊在門口椅子上坐著，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生日的禮服甚至都沒來得及換下來。

見方默堯來了，劉微微跑到方默堯身邊，哭著：“給你打那么多電話你怎么都不接……”

夜殊聽到聲音，抬頭，看向方默堯，眼里含著淚水。

方默堯看著“搶救中”三個紅字愣在原地。

安語緊皺著眉，憂慮地看向方默堯。

方默堯眉頭漸漸舒展，表情卻是那么不自然，眼眶一直紅著，眼里的血絲那么明顯。

夜殊緩緩起身，朝著方默堯走過來。

安語在見到夜殊的一瞬間，只感覺到她氣場的強大。安語被她的氣質所震懾到。

夜殊眼神掃過安語，沒有停留，目光中高高在上的氣質快要溢出來。

安語眼睛不自覺向下瞟，被她盯著感覺不好受，索性轉身走到后面的椅子上坐下來，回避了夜殊跟方默堯的對話。

安語這時候才看到夜殊身上披著的西服，又聯想到方默堯單薄的襯衫。

面前的兩個人越看越般配。

安語盡量不去想別的，將視線從倆人身上移開。

余光掃過“搶救中”三個大字，安語心里一沉。

她有點不敢相信躺在里面的是方默堯的母親，她更害怕，此時的方默堯是不是最無助的。

“你別太著急，阿姨不會有事的。”夜殊抬頭看著方默堯的眼睛，柔和說道。

方默堯沒搭話，順勢背靠在旁邊的墻上，雙手自然垂落，腦袋耷拉著，毫無半點生機，像個失去靈魂的木偶。

此時走廊里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劉曉從拐彎處跑來，在方默堯面前站定：“怎么了，媽媽怎么了？”

方默堯沒有半點反應。

劉曉見狀有點慌張，又扭頭看向夜殊。

夜殊眼里含著淚，轉過身走到椅子邊上坐下。

劉微微在劉志懷里不停地哭，眼看著就要站不住了，劉志將她扶到冰冷的椅子上。

“沒事寶貝，媽媽不會有事的。”劉志輕聲安慰著，心里卻也隱隱不安。

又轉頭看向劉曉，眼里滿是疲憊：“沒事，兒子，來坐下。”

劉志又招呼著劉曉，穩定住局面。

劉微微依靠著劉曉，劉志看到遠處椅子上孤零零的安語，走到跟前，在她旁邊坐了下來。

“安語是吧？”劉志問道。

安語身子往劉志這邊挪了挪，點點頭。

“這么晚了還不回家啊，家長不擔心嗎？我們這邊走不開，沒辦法送你，叔叔給你叫個車吧。”說著就拿起手機。

安語有點愣怔，才反應過來劉志要叫車，趕忙阻攔住劉志的手：“不用了叔叔，我自己回去就行。”

安語起身，望向方默堯的方向，眼里盛著心疼。

他好像要碎掉了，她很想抱抱他。

方默堯保持著一個姿勢始終沒有變過，好似變成了雕塑，失去人的氣息。

安語穿過方默堯看到后面椅子上的劉微微，朝著她走過去。

安語伸手握住她的手。

劉微微目光空洞，挪到她的臉上。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說罷，看向夜殊的位置。

她依舊靠在椅子上，沒有往這邊看過來，她不在乎安語是不是走了。

她身上總自帶一種清冷的氣場。

安語的眼睛里同時放著把夜殊跟方默堯的時候，總覺得兩個人好像如此般配。

安語抿唇，沒多想，起身，將要離開醫院。

在路過方默堯面前的時候，她沒有再看向他，沒有說什么安慰的話。

心里有萬般不舍，痛苦糾結地想要和他說說話，最終也沒能做到。

安語在想，如果現在的方麗蕓知道她在門外，跟她的兒子又有了牽扯，是不是才是對她而言最不好的事。

安語走過拐彎處，進了電梯，她沒回頭，不知道方默堯是什么反應。

電梯里空蕩蕩，光線很暗，陰冷，可怖，也許是因為這里是醫院，也許是因為冬天到了。

凌晨十二點。

搶救中三個字滅了。

搶救室的門打開了，醫生緩緩走出來，拆下口罩，臉上疲憊不堪，眼睛通紅。

剛一站定，劉微微就起身跑到他跟前：“醫生，我媽媽怎么樣了，她怎么樣了……”

劉曉和夜殊也一同起身把醫生圍住，劉志也湊上前來。

只有方默堯，一個姿勢一直沒有動過，聽到門開的聲音，他也依舊一動不動。

醫生看著劉志，聲音很輕：“家屬請節哀……”

在場的所有人在話語砸在地上的一瞬間都愣住了。

甚至于劉微微的第一反應都不是哭。

偌大的醫院走廊那時候竟無半點聲響。窗外的風嚎叫著，帶著冬天獨有的溫度。

這句話在進入方默堯耳朵的一剎那，他腦袋“嗡”的一聲，隨后他緩緩抬頭，望向醫生的方向。

眼里血絲密布，目光滿是不愿相信。他眉頭緊皺，眼睛微微顫抖，下一秒淚水直接涌出。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如水流般不止。

劉微微好似剛反應過來，哇的哭出聲來。

夜殊捂著嘴，不自覺向后退了兩步，癱倒在椅子上。

方默堯緊咬著牙，想挪動他的腿，站直身子，可是無論他怎么努力就是沒辦法動一點。

身體由于長時間的不動已經僵直。

方默堯努力沖破身體的僵硬，剛站直身子就癱倒在一旁的椅子旁邊。

實實地摔了下去。

雙腿跪在地上，手把住了椅子把手，死死捏著，指甲嵌進肉里，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

他幾乎快要窒息過去，胸口很悶，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破碎裂。

走廊里燈光昏暗，冷風不止。

所有人都沉浸在哭聲里，與世界脫離了聯系，置身于蒼涼的無盡的黑夜中。

離別為什么總是如此突然，讓人猝不及防，難以接受。

第二天一大早，媒體新聞就相繼發布了關于盛世集團首席執行官方麗蕓去世的消息。

界內許多家族都來問候，一時間盛世集團門口水泄不通。

由于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關于后事還需要再多加考慮和計劃。

劉志扛起盛世集團的一片天，與總部高層召開許多會議重新分配工作任務，規劃公司的未來。

方麗蕓的秘書將遺囑公之于眾，盛世集團全權由繼承人方默堯接任。

一時間盛世集團內部人心惶惶，焦慮不安，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自從那天晚上以后，方默堯再也沒有出現過大眾視野，再也沒有人看見過他。

那段時間公司的事情都是由劉志先打理。他也理解方默堯現在的心境。

方默堯將自己關在房子里很久，連保姆阿姨在那一陣子都沒能進入到房子里。

事情發生后一周，方麗蕓的秘書收拾好了方麗蕓的所有辦公室物品，來到了方默堯家門口。

起初方默堯沒有開門，只是在沙發上坐著，像是沒聽到一樣。

后來王秘書說了一句“是我，默堯。”

方默堯聽到王秘書的聲音，睫毛微微顫抖，他好像預料到秘書來是有關方麗蕓的事情。

方默堯很快起身，打開了房門。

進入房子里，并不像想象中那樣破爛不堪。

方默堯沒有把房間弄得慘不忍睹，無處下腳。而是依舊如初，沒什么變化，一點都看不出來是一周沒整理的樣子。

只是方默堯本人卻不是的。

他身上穿著松垮的睡衣，頭發凌亂，臉上也稍微有了些胡茬。

臉色泛白，黑眼圈很重，嘴唇也是干得起皮，沒有一點血色。

王秘書看到方默堯這樣，眼睛立刻紅了，轉身將一個紙箱子抱進了屋里。

“這是方總的東西，一些關于公司的文件，我已經處理好了，您只需放起來即可。”王秘書提到方麗蕓，聲音有些哽咽。

她抬頭，試探地看向方默堯。

方默堯臉上沒有表情，只是直愣愣地看著她。

“對了”說著，王秘書在紙盒箱里拿出一打文件，“這是方總的遺囑，一切事情都在按照方總遺囑里有序進行著。這里面還有……她寫的信。”

“遺囑……”方默堯默念著，眼眸下垂，落到文件上，顫抖著雙手接過。

“方總一直不讓我說，她其實在今年過年回國的時候，就檢查出來肝癌……”

秘書目光閃爍，不敢再看向方默堯。

“而且她長久以來一直在吃管心臟病的藥物，趙醫生讓她去化療、治病，她不肯……”聲音漸漸斷了，王秘書抽泣起來。

方默堯好像聽到了一聲驚雷，從頭上劈下來。

事已至此，他才知道方麗蕓早已經病入膏肓。

方默堯緊咬著牙，額頭上青筋暴起，眼眶紅了。

早知道這樣，他就不會再跟她吵架，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如果他能早點察覺，是不是他現在還能擁有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