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閃電照亮了瞬間的天空，雨滴狠狠砸在窗戶上，風吹的雨滴在玻璃上流動，帶出黑色的痕跡。

雖是下午，房間里卻格外灰暗。

安語坐在落地窗旁，靠著窗戶，透過霧靄，望著外面毫無生氣的樓房，聽著啪啪的雨聲。

自從張阿姨去世后，安語還沒緩過勁來。

整天只是恍惚著，也耽誤了很久的課，甚至遠在國外的叔叔和阿姨都回來看她。

安語自從被叔叔阿姨收養后，由于他們工作忙，安語就跟著叔叔找來的保姆張阿姨一同生活。

張阿姨將安語當做自己的孩子一般悉心照顧。

奈何張阿姨身子虛弱，一周前由于突發心梗離世。

趙海明跟妻子也就回來安排后事。

“咔嗒”，趙海明跟徐婷婷回來了。

“小語……”趙海明把提著的袋子放到桌子上，看著黑漆漆的房子，先是打開了燈，隨后又看到安語自己呆呆地蜷縮在角落，趕忙上前。

安語被燈光刺得睜不開眼，腦袋暈眩。

趙海明緩緩蹲下身來：“小語，叔叔阿姨回來了。”他聲音輕柔，像是安慰著。

“別坐這兒了，地上涼。”說著就攙著安語到沙發上。

安語最近茶不思飯不想，身子太虛弱，沒有什么力氣，連話都不說，被迫被攙扶到沙發上。

她只是紅著眼眶，緊緊咬著嘴唇，逼著自己不去想，可是眼淚還是會掉下來。

趙海明見安語也是心疼的：“小語，別哭了，別讓張阿姨擔心。”

安語流著淚點點頭，又無力地將頭埋在臂彎里抽泣著。

“小語，叔叔阿姨后天就要回去了，那邊工作太忙……”趙海明也知道現在不適合說這種話，可是他確實錯不開時間了。

趙海明也沒有陪著安語長大，根本不會照顧人，也不理解現在孩子們的心。

再加上生意太忙，國外抽不開身，趙海明訂了后天的機票。

也不知道安語聽沒聽到，她只是顫抖著身子，痛苦嗚咽著。

這種狀態已經好幾天了。

趙海明跟徐婷婷對視一眼，目光里盡是無奈。

“阿姨再給你找個新的保姆阿姨好不好？”徐婷婷耐心安慰著。

安語猛的抬頭，眼睛紅腫著，頭發有些凌亂，啞著嗓子：“不用了……”

她無法再接受別人的離開。

而不開始，就不會有離別。

傍晚，雨漸漸停了。

趙海明再次給安語找來了醫生。

事情發生變故沒幾天，趙海明就給安語找來了醫生，可是那時候安語誰都不見，只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現在好轉了太多，趙海明擔心安語生病，又找來了醫生。

醫生給安語開了藥，囑咐了幾句。

醫生走后，趙海明跟徐婷婷對了下眼神，徐婷婷示意讓趙海明說。

趙海明坐在安語身邊，輕聲說道：“小語，你也馬上中考了，叔叔給你在一中旁邊買了房子，明天就搬家。”

安語有氣無力地抬眼看著趙海明：“搬家？”

這意味著她要離開跟張阿姨僅存回憶的地方了。

也好，這樣她就會快點從傷痛中剝離出來了。

安語沒再說話，點點頭。

趙海明和徐婷婷見安語答應了，頓時輕松了不少。

這灰暗的陰雨天很快就過去了，在安語夢到張阿姨悲傷流淚的時候，悄然流逝了。

第二天安語在被淚水浸濕的枕頭上漸漸醒來，眼睛腫得難以睜開。

她只是聽到外面有箱子碰撞的聲音。整理了一下，走到客廳。

客廳里兩個搬家師傅抬著一個大箱子，里面是安語昨天收拾出來要帶走的衣服。

只有一箱衣服，其他東西就留下來跟房子一起賣掉，趙海明在那邊的房子里也重新置辦了家具。

那房子本來是趙海明等著安語考到一中后再搬過去的，是學區房，離一中近一些，所以早就準備好了。

趙海明依舊穿著西裝，看到安語無精打采站在那兒，迎上去：“小語醒了，東西不多，很快就搬完了。想吃點什么？”

安語揉揉眼睛，抬頭望著趙海明：“不想吃，想回家……”

趙海明開著車帶著安語來到新家——黎明情苑。

坐電梯上到十六樓，趙海明伸手，指紋鎖打開了門。

搬家師傅將箱子抬到了房子的指定位置就走了。

安語在門口遲遲不愿進去。

她知道總要接受離別，這個人生路上無法避開的殘忍論題。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讓她很快接受新家，又怎么能輕松做到呢？

趙海明在屋里環顧著，見安語還沒進來，走到安語身邊，一只手輕輕摸著安語的腦袋，語氣溫柔：“進屋吧小語，這以后就是你的新家了。”

剛剛來臨的夏天，上午的風是和煦的，溫暖的，順著窗子飄進來，帶著勃勃生機的氣息。

安語環顧著，房子的裝修極簡，算是她能接受的風格。

只是瞬間沒了家的溫馨。

這里，好像不是家，只是個房子。

安語緩緩走到大落地窗前，向外望著。

趙海明喜歡落地窗，所以他買的房子客廳總會有落地窗。

他不管安語到底喜不喜歡，會不會感覺沒安全感，他從不過問安語的意見。

窗外陽光很輕易地越過云彩照耀下來，落在窗前，是暖的。

安語感覺到的卻是涼意。

“小語，還喜歡嗎？”趙海明輕聲喚著。

自從趙海明出國后，跟安語的聯系就很少，少到從來不給安語過生日。

也就是安語被領養的那個日子。

少到安語跟趙海明從來都不親，她甚至覺得他們不關心自己。

可是這次的變故他們卻難得地回來了，還對她輕聲細語的，安語很不習慣。

安語摸著窗子，轉過身，朝著趙海明點點頭。

“不請保姆真的可以嗎，你還小，自己是不是不方便？”趙海明問著。

他對于昨天安語拒絕請新保姆的行為很驚訝。

安語盯著旁邊的一處出了神，回憶著跟張阿姨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剛陷入回憶，眼淚早已布滿眼眶，不受控制地砸在地板上。

安語趕忙回過神來，用手抹了把臉，聲音沙啞：“我自己可以的……”

趙海明見狀上前，想安慰又不知道該怎么說，掏了掏西褲的褲兜，發現根本沒有衛生紙。

安語不自覺地跟趙海明拉開了一些距離：“我自己待會兒，行嗎……”

趙海明也沒辦法，給她空間，也讓她熟悉熟悉新家。

“那我下樓去車里等著，你好了就來找我，好嗎？”

安語不抬眼，點點頭。

趙海明走后，安語坐在沙發上，呆滯著，腦袋放空了好一會兒。

腦袋放空已經是最好的了，之前只要安語一閑下來，思念總是克制不住，哭都哭累了。

安語環顧四周，走出房間，緩緩關上了門。

關上門的那一刻，安語淚水還是止不住。

她捂著嘴，盡量冷靜下來，克制著難受翻涌的情緒。

上了電梯，安語沒有按電梯按鍵，只是愣在那兒緩著。

電梯自己降到了十五樓，門開了。

安語被嚇了一跳，微微抬眼看了眼方默堯。

方默堯打著電話剛要進電梯，對上安語紅著的眼，先是愣了一下，隨后點點頭，掛斷電話，上了電梯。

安語感受到方默堯的目光，瞬間低下頭不再看過去，揉搓著眼睛，輕輕吸了吸鼻子。

方默堯感受到什么，按下了一樓的按鍵。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緩緩伸到面前，手上是一張略帶香氣衛生紙。

耳邊響起溫和的聲音：“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