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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綠色的奇里克

程朗的眼皮沉重如鉛,意識從混沌中緩緩浮起,他感到身下不是冰冷的金屬地板,而是松軟的、帶著濕氣的土壤。

微風拂過,帶著某種清新的草木香氣,與之前機械世界的刺鼻機油味截然不同。

他睜開眼——

滿目皆綠。

參天的巨樹直插云霄,樹干上纏繞著熒光的藤蔓,葉片寬大如傘,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灑下斑駁的光影。

天空被茂密的樹冠遮蔽,只透下幾縷柔和的淡綠色光柱,像是被過濾的陽光。

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發光孢子,如同綠色的螢火,緩緩游動。

“這是……哪里?”

他的喉嚨干澀,聲音沙啞得幾乎不像自己的。

悉悉索索的聲響從附近的灌木叢傳來。

程朗警覺地繃緊身體,下意識去摸腰間的脈沖槍——卻摸了個空。

“你醒了?!?

一道柔和的聲音響起,語調奇異,像是某種古老的語言,卻又莫名能聽懂。

從樹影中走出一個身影——奇里克人。

他(或者她?)的身形修長,皮膚呈現出淡淡的青綠色,表面覆蓋著細密的、類似葉脈的紋路,眼睛大而明亮,瞳孔是豎狀的,泛著琥珀色的光澤,頭頂生長著幾片柔軟的、形似蕨類的冠葉,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他(暫且用“他”吧)手中捧著一顆果實,表皮晶瑩剔透,內部隱約可見流動的綠色汁液,散發著清甜的香氣。

“吃吧,新來的?!逼胬锟巳藢⒐麑嵾f向程朗,指尖修長,指甲呈現出半透明的翡翠色,“它能讓你適應這里。”

程朗盯著那顆綠色的果實,內心掙扎。

“眼前的這些,是陷阱嗎?”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數據洪流中,謝旖旎的碎片、夏槿的幻影、系統的崩塌……而現在,他竟躺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綠色星球上?

奇里克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慮,輕輕將果實放在他身旁的樹根上,后退兩步,雙手攤開——

“我們沒有惡意?!?

程朗盯著他,又看了看那顆果實。

“如果他想害我,早在我昏迷時就動手了?!?

終于,他緩緩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果實的表皮——

冰涼、光滑,像觸摸清晨的露珠。

他捧起果實,猶豫了一秒,然后咬了下去。

汁液在口中迸發,味道像混合了蜂蜜、薄荷和某種未知的甘甜,瞬間驅散了他喉嚨的干澀,甚至讓他的思維都清晰起來。

奇里克人笑了,頭頂的冠葉輕輕搖曳。

“歡迎來到‘奇里克’你很快就會適應這里,期待你成為真正的奇里克人?!?

程朗咽下果肉,抬頭看向這個陌生的綠色世界——

新的旅程,開始了。

成為奇里克人!

程朗已經吃了整整七天的綠色果子。

起初,他只是覺得身體輕盈了些,皮膚偶爾會泛起淡淡的青綠色光澤,像是被陽光曬透的樹葉。但漸漸地,變化越來越明顯——他的指尖開始浮現細密的葉脈紋路,呼吸時能感受到空氣中流動的能量,饑餓感也一天天減弱。

“不要著急,你的身體正在適應?!币晃荒觊L的奇里克人告訴他,聲音如溪水般柔和,“當你的皮膚完全變成綠色,你的器官就會重新排列,不再需要進食,只需要陽光和水分?!?

程朗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原本屬于人類的膚色正逐漸被一種生機盎然的淡綠取代,像是初春的新芽。

夜幕降臨,奇里克的天空被柔和的熒光植物點亮,像是散落的星辰。

程朗學著其他奇里克人的樣子,躺在一片寬闊的綠茵草坪上。

“這樣會更舒服。”一位年輕的奇里克人遞給他一片巨大的綠葉,邊緣微微卷曲,像天然的毯子。

程朗接過,將它輕輕蓋在身上。

葉片的觸感柔軟而溫涼,帶著淡淡的草木香。

他仰頭望著天空,熒光孢子緩緩飄動,像是夢境里的螢火蟲。

“這里的一切,真安靜啊……”

沒有機械的嗡鳴,沒有系統的警報,只有微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和遠處奇里克人低聲吟唱的古老歌謠。

閉上眼睛,程朗的腦海里閃過夏槿的身影——她在那個沒有他的世界里,平靜地老去,幸福地生活。

“也許,她已經不需要我了?!?

這個念頭曾經讓他痛苦,但現在,卻讓他感到一種釋然。

地球的一切,終究成了無法觸及的過往。而這里,奇里克,成了他新的歸宿。

“或許……這樣也不錯?!?

他不再執著于回去,不再被過去的遺憾束縛。

到底是該慶幸還是覺得可悲呢?

程朗翻了個身,綠葉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晃動。

身旁的奇里克人已經入睡,他們的呼吸均勻而安寧,像是與自然融為一體。

他閉上眼睛,感受著腳下土壤的溫度,和空氣中流動的生命能量。

“明天,我要去森林深處看看。”

帶著這樣的念頭,程朗沉沉睡去,嘴角帶著久違的、放松的微笑。

他不再是人類程朗。

他正在成為奇里克人。

而這一次,他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暫時的安寧。

清晨,程朗踏著濕潤的泥土,朝森林深處走去。

陽光透過樹冠灑下斑駁的光影,四周靜謐而神秘,仿佛每一株植物都在無聲地注視著他。

他剛邁入一片幽暗的灌木叢,身后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停下!”

一名奇里克人快步追來,頭頂的冠葉因緊張而微微豎起,他的聲音不再像往常那樣柔和,而是帶著一絲緊迫。

程朗回頭,疑惑地看著他:“怎么了?”

奇里克人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拉回陽光充足的林間空地。他的豎瞳緊縮,語氣嚴肅:

“你還不能去那里。”

“為什么?”程朗不解。

奇里克人指向森林深處,那里的植被更加茂密,藤蔓如活物般緩慢蠕動,巨大的花朵半開半合,隱約可見鋒利的齒狀邊緣。

“你的氣息還不夠純凈?!彼吐暯忉?,“森林能感知外來者,如果你現在進去,那些植物會把你當作入侵者……然后吞噬?!?

程朗的皮膚尚未完全變成綠色,仍殘留著人類的氣息。

奇里克人輕輕觸碰他的手臂,那里的葉脈紋路還未蔓延至全身。

“吃果子不只是為了改變你的身體,更是為了讓森林接納你?!?

原來,那些綠色的果實不僅僅是食物,更是偽裝。

奇里克人解釋道:“果子里的汁液會逐漸改變你的氣息,讓你的能量波動與森林同步,只有當你全身變綠,森林才會認為你是它的一部分,到那個時候,你就會在這里暢通無阻!”

程朗這才明白——

自己之前差點踏入死亡之地。

那些看似美麗的植物,其實是敏銳的獵手,會毫不猶豫地絞殺任何“異類”。

程朗低頭看著自己尚未完全轉化的手掌,苦笑道:

“所以……我還得繼續吃果子?”

奇里克人點點頭,神情緩和下來:

“再過幾天,等你的皮膚完全變綠,我親自帶你去森林深處。”

他遞給程朗一顆新鮮的果實,這次的果子比往常更大,表皮泛著瑩潤的光澤。

“這是最后階段需要的‘晨曦之果’,能加速你的蛻變。”

程朗接過果子,咬下一口。汁液清甜中帶著微微的辛辣,像是陽光在舌尖燃燒。

他抬頭看向森林深處,藤蔓仍在陰影中無聲蠕動,但這一次,他不再貿然前進。

“好,我等你。”

他坐在陽光下,靜靜等待自己徹底成為奇里克人的那一刻。

這一次,他學會了耐心。

也學會了尊重這片森林的規則。

他開始放棄思考,他想放松,做好眼下的事情。

當一個人沒有后顧之憂,他可以接受周圍的任何一切,包括成為綠色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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