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他拿起白涼挑出的菜,摘菜,洗菜,切菜,每一步行云流水,沒有半點的停滯,菜刀在他纖長的手指的揮舞下,像是魔法師的魔法杖一樣,菜整整齊齊的分布在砧板上,然后被他用刀面一刮,整整齊齊的分布在一個又一個的盤子上。
白涼在尤里克起身的時候便立馬安靜了下來,這會子見尤里克開始做飯了,立馬屁顛屁顛的湊了過來,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看著尤里克做飯。
他特別喜歡看尤里克做飯。
他做飯就像是還不會用手榴彈就被扔上戰場的士兵,只會對著周圍到處亂炸。
但尤里克就不一樣了,他就像魚被放回水里一樣,那如魚得水的勁,讓看著的人也舒服得不行。
尤里克是一個純粹的人,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享受的只有四件事,跑步,做飯,看書,寫書。
而每一樣,他都做到了極致。
水開,下四種蔬菜,加橄欖油,蓋上蓋子,小火慢燉。
...
這些年尤里克對腸胃的忽視雖然不至于讓他得胃病,但這也導致他的腸胃比之常人要弱上許多,這重點體現在“消化能力特別差”這一點上,因此對于蔬菜,他尤其喜歡燉菜,一方面是因為方便,燒水,然后加菜,之后放著不管就行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極其的節省時間。另一方面是因為菜燉爛了以后里面纖維也會變軟,容易消化。
...
這時,尤里克拿起旁邊的不粘鍋,加油,最后一種菜爆炒。
不一會,掀開玻璃鍋的蓋子,往燉菜里加進去鹵制好的雞胸肉,蓋上蓋子,煮上那么一分鐘,關火。
“雞胸肉悶熟比煮熟的口感更好..”尤里克總這么說,但無論白涼私底下試過多少次,總不如尤里克做的好吃。
不一會,下一點調味料,起鍋,一菜一湯(菜)一肉整齊的擺放在大理石臺面上。
白涼狠狠的吸了一口香氣,尤里克做的菜簡簡單單,但每一種配比都近乎完美,雖然有些清淡少油,對重口味的人極其的不友善,但對于已經吃了接連一個星期油膩重口外賣的白涼來說,這么一手清淡的家常菜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白涼也不客氣,從柜子里把自己藏起來的鐵筷子和鐵碗拿出來,他可不敢碰尤里克的那些專屬餐具,萬一他一個不小心把這些餐具磕著碰著了,他又得滿世界的找碗筷來填補這個空缺,尤里克對“四”的癡迷他可是清楚得很!
倒也不是世界上的碗筷少,但問題是,能讓尤里克合眼緣的少啊!這個的樹紋沒感覺,那個的顏色不匹配,白涼瞧著他選的那些東西也沒啥特別的啊,只是看著特別順眼而已,但尤里克總能說出個不滿意來,他就又得滿世界的找。
經過一次又一次慘痛的經驗之后,白涼現在算是“懂事”了,自己偷偷藏了一套碗筷在這,而且還得藏在一個尤里克看不見的角落里,不然他要是哪天看見了,指定又要以“放在這個房間里怪怪的”為理由,直接扔進垃圾桶里去。
白涼無比心酸的抹了一下眼角那看不見的眼淚,他看著那一大鍋色香味俱全的燉菜,決定化悲憤為食欲,也不管那滾燙的熱氣,夾起一小塊雞胸肉就往嘴里送,“歐歐歐!好燙好燙!”
尤里克早已清楚白涼的脾性,拿起旁邊那杯從剛才晾到現在的白開水,在白涼繼續大喊大叫之前遞了過去,徑直塞向他胡亂揮舞的手里。
白涼一把接住,直接往嘴里灌,舌頭還沒捋直呢,便迫不及待的喊道:“彈..談...燙死我了!不過你的手藝還是那么好吃!這雞胸肉嫩得不行啊!”
剛被燙到,但白涼就是忍不住誘惑,夾起另一塊又要往嘴里送,這時,一雙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對著白涼的手一打,疼痛讓白涼拿著筷子的手指一松,雞胸肉“啪嗒”一下掉進碗里。
白涼憤恨的瞪了尤里克一眼,但也只是一眼,還是畏畏縮縮的,然后他便把目光收了回來,看著自己白嫩的手上那通紅的筷子痕,小心翼翼的搓弄了一會,這才重新拿起筷子。
這一次倒是不敢吃了,而是筷子插進鍋里翻來翻去,把所有被翻出來的雞胸肉夾到碗里晾著,這才把筷子放下,雙手托著下巴,眼巴巴的等著眼前這人一大碗的雞胸肉變涼。
但等了好一會,剛從鍋里翻出來的雞胸肉還是熱氣騰騰的。
主要是碗太小了,全蓋在一起,反而不利于降溫。
白涼憋得不行實在不行了,眼珠子一轉,一把把剛才裝菜的盤子拿過來,連沖沖水都懶得了,直接把碗里的雞胸肉一塊一塊的擺在上面,整整齊齊的,這下沒一會就涼多了,雖然還是燙,但至少能入口了不是?
白涼迫不及待的就夾起一塊要往嘴里放,這時,他看了一眼默不作聲吃菜的尤里克,撇了撇嘴,止不住的抱怨道:“要不是指著你這頓飯,我也不給你買菜來,讓你餓死算了...”嘴上這么說,筷子卻不由自主的把盤子上最大的幾塊雞胸肉夾進他的碗里,夾著夾著白涼突然停了下來。
...
倒不是白涼舍不得整盤都給他,只是他突然想起來尤里克告訴他的一個歷史小故事。
說的是二戰結束后,被希特勒關押在集中營的猶太人被解救出來了。
解救他們的軍人看見這么一個個餓得皮包骨的可憐人們,他們立馬將帶來的物資中最美味的肉罐頭分發給他們。
考慮到這些人挨餓許久了,出于仁慈的心理,軍人的分發是毫無節制的,仿佛想要讓這些人將之前落下的每一頓飯都補上,而對于這些幾個月甚至幾年沒有吃上一頓飽飯,更別說是肉的人,他們自然也毫無節制的將眼前遞來的食物吃下。
大多數被營救的人被活活撐死。
據數據表明,被營救后活活撐死的人數遠遠大于二戰期間在集中營中被虐殺的人數。
是因為他們吃得太多嗎?其實也不是,我們的腸胃具有極強的伸縮性,想要撐死,你可能需要一整天毫不停歇的進食。
問題是,那是正常情況下我們的腸胃狀況。但當我們長期忍饑挨餓后,我們的腸胃的消化能力會大大的削弱。所以,當被囚禁以久的人被解救以后,在一開始只能吃一些容易消化的流食,讓我們的腸胃自發的恢復,挪動,在一段時間后才能正常的飲食。
白涼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覺得挺可悲的,是要多么苦苦堅持才在集中營中存活下來的人們,為了不死去而忍受著非人的待遇和非人的生活,最后卻死在了離自由一步之遙的地方。
他只希望那些人在死去之前嘴里依舊是肉的香味,那樣至少死去的時候他們的心里是幸福的,而不是痛苦的。
...
白涼抿著嘴盯著那幾塊雞胸肉好一會,突然又把那幾塊雞胸肉夾回自己的碗里,最后只剩下一塊孤零零的放在那里。
尤里克這次終于抬起頭看了白涼一眼,回應道,“是是是...”興許是許久沒說話的緣故,尤里克的聲音有些沙啞。
白涼有點不好意思的再放了一塊回去,“你別以為我這是小氣!我大氣得很呢,別說這幾塊雞胸肉了,就算是..嗯?不對啊,這些雞胸肉全都是我買的啊..知道把,這些東西可都是我買的!俗話說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軟。”態度給我擺得端正一點!我告訴你,我現在可是為了你好,以前二戰的時候...”
...
兩個人就這么一個人絮絮叨叨的說著話,一個沉默不語的吃著飯,而出于消化的態度,吃飯的整個人過程中他們都是站著的...
當然了,這是對于尤里克而言的,你要是問白涼的話,他一定又對“站著吃飯”這件事有一萬字的抱怨小作文。
所以,他們為什么要站著吃飯呢?哎..畢竟這屋子里只有一張椅子,而且那還是尤里克的寫作專用椅,就算白涼想要坐著吃飯也沒辦法啊!!!
這椅子其實也沒什么了不起的,就普普通通的椅子,但俗話說得好啊,“打狗看主人。”可見這椅子是好是壞,看的不是椅子的材質,紋理,做工,而是坐在上面的…
屁股。
這普普通通的椅子一沾上尤里克的屁股,那可就了不得了。
白涼時常想,要是有一天尤里克出了什么意外去世了,這椅子起碼值個幾十萬。
為什么值這個價?那就要從一個枕頭說起了。
那是一個美好而動人的枕頭,嗯…這枕頭…嗯…好吧,前面說的全是屁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枕頭,只是尤里克換了一個新枕頭,為了保持四個枕頭的美好秩序,自然有一個枕頭需要被剔除。
但那枕頭也沒用多久,嶄新嶄新的,白涼一琢磨,干脆就把那枕頭放在網上掛售,當時也是一個心血來潮,想著尤里克也算是略有名氣的作家了,便把“作家尤里克的舊枕頭”幾個字給寫了上去。
這本來只是鬧著玩,好吧,說實話,他當時對尤里克的名聲還沒有一個確切的認知,雖然尤里克的書總是掛在銷量榜的第一名,但問題是,白涼不喜歡看書啊,他哪知道這事啊?而尤里克又從來都只買些生活必需品,連個手機都沒有的人,他就只當尤里克寫書寫得還不錯,能維持生計就是了。
沒成想,他隔天登賬號一看,這枕頭竟然…
火了…
那些狂熱的書友把白涼的賬號扒了個干干凈凈,確認他和尤里克是老相識,認證了這枕頭的真實性,這一個舊枕頭瞬間炒到了十四萬的價格。
一想到這事,白涼忍不住掃描著尤里克的房間,四個枕頭五十萬好了,這大理石臺可得貴些,嗯…兩百萬好了,唉呀媽呀,這椅子...嗯,至少來個一千萬!
這可是靈感迸發的源泉啊!
一想到這些白花花的銀子,白涼便下定決心要把自己這個“尤里克的好兄弟”的地位穩固下來,誰也別想跟他爭!
白涼夾起鍋里的雞胸肉,咬了一口,“他奶奶的,這肉口感和味道都是上上等,就一塊普普通通的雞胸肉,怎么就有人能煮得這么好吃呢!”白涼的語氣近乎諂媚的說道。
這時,他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因為他突然想起自己剛剛就犯了尤里克的一個大忌諱...搶了他的書...
…
你說,尤里克這人把,真真是好得很。
長得好看,人自律,做飯好吃,寫書寫得好,有著文藝青年和學術青年混合的優點。
而且對錢也極其的不看重,他的生活簡單到了極致,平時也不大酒大肉,真的是十成十的好“貨色”。
好吧,雖然是個宅男,但就這長相,是個宅男你就當自己“金屋藏嬌”了。
這樣的一個人都快成圣人了是把?
不不不,這你可就想錯了。
圣人可不會發火,但尤里克會。
尤里克不在乎錢,有多不在乎?
有一次,尤里克在電梯里全神貫注的看著書,那小偷看尤里克這聚精會神的樣子,趁著電梯要關門前的那么一瞬間,一把把尤里克褲兜里的錢包順了出來,在電梯關門前沖了出去。
這小偷也是有優勢,瘦不拉幾的,要不是這身材還真擠不出去。
這錢包里那幾百塊倒不是什么問題,但那錢包是真的貴,這一般人一定立馬要沖出去把錢包搶不是?再不濟也要報個警把?但尤里克可不是什么一般人..
這小偷也挺雞賊的,他想著尤里克一定料想他會往下跑,他偏不,他不禁不下樓跑,他還上樓,喘著粗氣上了兩樓,繼續坐電梯。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誰能想到他剛從電梯里偷完東西,居然還敢往電梯里去?
哪成想,電梯門一開,小偷都傻眼了,尤里克還在里面!保持著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姿勢,電梯門開了,他連頭都不抬一下,翻下一頁書繼續看。
小偷就這樣跟他坐了整整十層電梯然后…
回家去了…
簡單來說,尤里克看書的時候,你別說把他整個人給扒光了,就算是暴打他一頓他也不帶還手的。但是!你絕對絕對絕對(重要的事情說三遍!!!)不能打斷尤里克看書,那后果,絕對是你無法想象的..
…
一想到這,白涼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張嘴就是:“唉呀媽呀,還有這菜,燉得那個叫滾瓜爛熟啊,這口感,哎呦,那簡直是清淡得沒有任何的味道啊!”白涼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這他媽簡直就是商業吹捧,白涼啊!你的三寸不爛之舌就這種水平嗎?
“還有..還有這…”
不管白涼說什么,尤里克都不搭不理。
“嗯..嗯..這青菜炒得..那可真是..油而不膩,脆而不爛…”
尤里克自顧自的吃完整碗的燉菜后,這才開口打斷白涼早已編不下的“夸獎”:“你今天怎么來了,今天是工作日把?你不用上班嗎?”
白涼見尤里克說話了,就知道剛才他搶書那事已經翻篇了。他夸張的松了一口氣,回答道:“你上次不是說你缺少寫演員的素材嗎?”
白涼把眼睛睜得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著尤里克。
但尤里克完全不為所動,只是靜靜的看著白涼。
白涼等了大半天,一臉無趣的抱怨道:“你這人怎么那么無聊啊..問一句都不行嗎?好啦好啦,我自己說吧。
我上次不是說我寫了一篇文章,沒成想居然爆火起來,那火得,我跟你說,那個叫紅得大江南北,聞名遐邇,震驚..”
“叩叩叩...”尤里克用力的敲了敲大理石臺面。
被尤里克這么一打斷,白涼立刻意識到自己又忍不住開始“長篇大論”自己身上的優點了,他咳嗽了一下,然后繼續說下去:“反正就是火!我跟你說。老板見我干得好,這次把公眾號的頭條交給我寫了。”
…
…
…
沒錯,我!白涼,一米七八的二十四歲的大好青年,在著名的涼白開新媒體公司工作,每天的工作是新媒體運營。
什么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幫上頭寫推文,哎,說到我這工作把,那可真的是為甲方絞盡腦汁,為老板生長白發,為讀者..
“還是個母胎單身的崽”尤里克氣定神閑的說道。
Ah!ci!一把刀插在白涼的胸口。
…
…
…
“而我們這一次的頭條寫的是最近風靡全國的著名電影《xxx》的女主角”白涼舉著雙手,一副激動得要淚流滿面的模樣,大喊道:“顏舒!”
“那模樣真像是進了邪教。”尤里克一邊吃著雞胸肉一邊想道。
白涼可不管尤里克在想些什么,接下來他要說的事情,就算他當場尿褲子也要說完:“我本來以為這一次還是像以前一樣,只是在網上扒一扒她的事情,刷一刷她的電影,寫得高大上一點而已,像任何一個公眾號一樣,蹭蹭當紅明星的熱度嘛!”
白涼停頓了一下,右手用力的拍著左手,就差給他一個醒木拍上一板,喊上一句“那個叫拍案叫絕的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