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本來不算大，但一個人太小，活動區域有限，所以就顯得很大。齊尚君平時上完課回辦公室，姜米雪上完課回出租屋或者出去玩，兩人毫無交集卻耳風不斷。
姜米雪總能完美避開齊尚君出沒的地方，連陳將都注意到：“你好像不大喜歡來我們學院。”
姜米雪略點點頭：“風水不好。”
陳將將信將疑，在他看來，姜米雪博學且廣知，天文地理都略知一二，放在古代做個國師不為過。姜米雪一通胡說八道，陳將且聽得認真，略點著頭道：“那這個說，拐角那塊兒拆掉的話，風水就好了是嗎？”，姜米雪點點頭，撇過某人辦公室的標牌：“嗯，對，煞氣太重，容易鬧鬼。”
這話后來被陳將一五一十說給齊尚君聽。齊尚君低著頭正簽文件，辦公室成了某人嘴里的鬼宅，他只笑了笑問誰胡說八道，還是江湖騙子，陳將嘴里冒出來個不大陌生的名字。齊尚君都快忘了，三月之后就只見過她一次，之后就沒再見過她。
齊尚君對鬼宅一說不感興趣，也不大在意，只叮囑好友別被人騙財騙色就行。
陳將知道他在說什么：“我只是覺得她有趣。”
齊尚君提醒他：“那姑娘看著小白兔，主意正著呢，和你那些前女友不大一樣，你未必鎮得住。”
陳將比齊尚君了解姜米雪，倔了點，但是他就喜歡她那個勁兒，野但是必要的時候也收得住野。陳將撇撇嘴：“我又沒說我喜歡她，交個朋友嘛。”
齊尚君覺得他屬實是在開玩笑：“每次我見你，你都能提三次以上她的名字，跟炫耀一樣。你剛才說的鬼話我全當是你沒睡醒。”
陳將半靠在書架上：“你說我要是跟她表白，她能同意嗎？”
齊尚君：“問這話的時候你已經有答案了。”，齊尚君還有材料要看，他一天好忙。
陳將略想了想：“我有錢，又是個博士，還長得帥，她應該會同意的吧。”
齊尚君：“她缺錢？她不是博士？她不好看？”
陳將：“你上次不還說她丑？”
齊尚君全程低頭說話：“我是說她像毛沒長齊的小雞仔子，不是說她丑。”
陳將：“那不一樣嗎？”
齊尚君不想和他解釋。
“你要表白就趁早，你也老大不小了，早點結婚，她是年紀大了點，不過結婚還是可以的。”
“不過我也要提醒你，你倆不太搭。”
“……”最后一句陳將認同，姜米雪和陳將玩得好，但能感覺出來不是一路人，姜米雪自由且執著，她性格里有很強的自主選擇意愿，不是別人挑中她她就可以，陳將覺得她把自己放在好朋友的位置上，可以忠誠和仗義，但眼里沒有星星，換句話說她沒挑中他。
陳將心里明鏡似的。
但是被齊尚君直白說出來，陳將其實不大高興。
他很好掩蓋了自己的不滿，頗有護犢子的架勢，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什么叫年紀大啊？她看著像年紀大的樣子嗎？”
齊尚君笑他：“怎么還急眼了。行，她十八歲，行了吧？你快表白去吧，我還得上班。”
陳將一出去，齊尚君便停了筆。
陳將像個鬧鐘一樣，隔幾天就提醒他一遍有個姑娘叫姜米雪，她很好，很適合作女朋友和老婆。
他耳朵快起繭子了。
陳將用不著在他面前說姜米雪的好話，他見過姜米雪幾面，尤其是那天下大雨，她挽著褲腳在雨里慢騰騰地走，衣服濕透了也不上他的車，齊尚君對她印象很深刻，算是個奇葩。
他呼出一口氣來，翻了一下手機的朋友圈，姜米雪的頭像最近是新換的，是只大橘貓，他過年去姜家拜年的時候看到過，拜年那天她不在，和朋友出去吃飯去了，他還能記得他家有一張她的照片，穿一件紅色的裙子，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
齊尚君點了下她的頭像，又退了出去，很早他就發現，姜米雪的朋友圈把自己屏蔽了。
倆人唯一的交集是讀博這件事兒，姜米雪將齊尚君和自己父輩的交集歸納為他的職業生涯圈，她沒必要向他公開自己的個人生活。
十二月二十四的博士生入學考試面試。
齊尚君早了十五分鐘。面試秘書看著他穿了件羽絨服從樓口上來，就知道他沒回辦公室，直接過來的。
秘書簡單布置了下會場，齊尚君則安靜坐在面試現場看材料。十分鐘后六個面試官到了五個，最后一個安同知進來前在走廊里跟人說話，齊尚君聽出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沒抬頭也沒多說。安同知笑著進來，一屁股坐在齊尚君旁邊。邊脫羽絨服邊問：“有個去年來過的。”，安同知略長齊尚君幾歲，算是師兄，齊尚君將資料數出來，“是這個。”，安同知拍了拍齊尚君的背，笑道：“我看你今年就不要掛人家了，一小姑娘，為難她做什么。”，齊尚君笑道：“掛不掛那得看她表現。”
姜米雪表現不錯，齊尚君勉強打了個80，順利地沒有晉級。
安同知嘖了一聲，不自覺問了句：“她是不是得罪過你。”
齊尚君堅定地說：“沒有，我對她印象不錯。”
安同知全當他是默認且反諷：“那可真是她的福氣。”
姜米雪知道成績后整個人暴跳如雷，電話打過去的時候，齊尚君很冷漠喂了一聲，像是在問你哪位。
姜米雪問了句齊老師好，毫無誠意，隨及問到了為什么掛她。
“簡歷里那些文章是你自己寫了，自己發的嗎？”齊尚君不打算跟她兜圈子。
“是。”
齊尚君完全不在乎她的回答：“哦。”
姜米雪整個人都在燃燒中：“齊尚君，你不能因為我爸媽是老師，就覺得我作弊，那是我寫的，我發的，我沒靠我爸媽。你這沒有證據的誣告。”
齊尚君頭一次從她嘴里聽到自己的名字，心情莫名好了些：“嗯。但是我不信你一個外行能發出一篇A來。”，他不在乎她的答案并不代表他沒聽見姜米雪的聲音，甚至打了個高分：姜米雪聲音挺好聽，尤其是喊自己名字的時候。
電話那頭在良久的空白之后，顯得有些咬牙切齒：“你等著！”
齊尚君的電話被切斷，當晚無事發生。
第二天早上陳將奪命連環call，齊尚君在被窩里看了一眼表，七點。
“喂？”齊尚君的電話，但是那頭又被人摁斷了。
陳將手忙腳亂里弄錯了按鍵，很快就撥了回來：“尚君，我聽說你又把米雪掛了。”
齊尚君永胳膊蓋住了眼睛，悶聲道：“嗯。”
“你干嘛呀，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讓她過一次嗎？這都第二回了。你說你今年也沒別人報你的博士，你收一個不挺好。”
齊尚君不想收，“嗯。”
陳將知道他沒醒，說話一個字一個蹦。
“你先起來，咱倆一起吃個早飯，聊聊。”
齊尚君：“沒事兒我掛了，我八點有課。”
陳將沒來及解釋，電話就掛了。
中午陳將才在辦公室見到齊尚君。
后者一臉頹廢，精神不大好，陳將知道最近他來回出差，一周飛了兩次外地。
陳將說服齊尚君無果，倒被蓋上了色令智昏的章。
齊尚君中間問過陳將是不是姜米雪叫他來的，陳將嘖了一聲，“要是她叫我來的就好了，至少能想著要我幫忙，那姑娘，啥事都盡量自己做，我展現英雄實力的機會都沒有。”
齊尚君對這個答案還算滿意，陳將又補了一句：“我是看她打算明年再考，所以才知道你給人家又掛了的。”，陳將白了齊尚君一眼。
齊尚君則錯愕回頭看了一眼陳將，很快就將這個錯愕的消息壓了下去，卻消化不了：驚悚片啊？
晚上，齊尚君轉著手機在沙發上躺，九點到九點四十五，指針快越過十點的時候，齊尚君終于停止了翻轉手機的動作，手機都暈菜了好嗎？
他發了個微笑臉進姜米雪的對話框，然后收到了一個問號。
齊尚君:“沒睡？”
姜米雪：“沒有。”
齊尚君：“明天有空嗎？”
姜米雪：“沒有。”
齊尚君：“吃個飯，聊聊。”
姜米雪：“不吃，要準備明年考博。”
齊尚君：“聊一下考博的事。”
姜米雪：“時間？”
齊尚君：“兩點半。”
姜米雪：“？”
齊尚君：“你說不吃。”截圖.jpg
姜米雪：“十一點半，老好人餐廳，你請客。”
齊尚君回了個嗯。
對話結束。
齊尚君沒遲到，但是也沒早到，踩點。
姜米雪翻過菜單叫他點菜，他推回來說看你。
兩人一共湊了三菜一湯，齊尚君給姜米雪點了個甜點。
姜米雪還問了一句：“為什么要點甜點？”
齊尚君將菜單還給服務生：“我聽陳將說你喜歡吃甜的。”
姜米雪覺得這人除了在考場上，其他時候還算是個好人。
很快就聊到了正題上，齊尚君先是否定了姜米雪的學習計劃，然后覺得她基礎太差，又覺得她這樣做很浪費時間，不如先搞好自己的專業，評個職稱之類的，隨及舉了幾個博士畢業的案例，然后又舊事重提說到了六年，最后在得出結論之前，姜米雪索性放下了餐具。
姜米雪聽著他緩緩道來，從餐碟里抬起頭來瞪他，后者完全無視，具體說是自說自話。
姜米雪覺得自己大約是看起來太好脾氣了，才叫他蹬鼻子上臉。
在姜米雪生氣之前，齊尚君終于說出來了一個“不過”，姜米雪啤酒瓶子都快抄起來了，算了，先放下。（開玩笑，西餐廳沒有啤酒瓶子）
“不過，要是你真的想學的話，我可以教你。”齊尚君很認真看著她。
“教？”姜米雪已經快氣笑了，她起初報他博士的想法不過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弱雞，現在看起來已經沒有必要去改變這個在齊尚君心里根深蒂固的想法了。隨他去吧，啥都不是。
“嗯，你可以來聽我的課，我可以指導你論文。”
姜米雪昂了一聲，隨及做了個很準確的決定：“不用！我換人了。”
齊尚君后來知道她換了誰，安同知。本來要報考安同知的那個人不想讀了，所以空缺了一位，順位下來姜米雪的成績最好，安同知聯系了姜米雪，吃飯那天早上的事情。本來姜米雪還在考慮中，畢竟她只想惡心齊尚君，讀博又不是目的，但是齊尚君說話太難聽，吃飯中間洗手的時候姜米雪覺得齊尚君這種刻薄鬼，愛誰誰。
齊尚君是第二天知道這件事情的，安同知發了微信：我覺得小姑娘不錯，是個好苗子，你覺得呢？
齊尚君看著微信很無奈：我覺得不怎么樣。
姜米雪順位替補轉正。
但新生會姜米雪沒來，請假。
齊尚君開完會打了電話，沒人接。
陳將的電話也打不通。
后來他下班去了姜家。
姜家門是關著的，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