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意念還是感應，顧業成的電話會在童汐每次隱隱發狂的時候打來。這其實距離上次斷聯已是一年多了。

一聲“你好，童汐”，就把剛從超市出來拎滿物品的童汐給擊穿了。

手中物品散落一地，淚目回應“嗯”。

顧業成的主動聯系，讓童汐深受折磨的“沒資格”瞬間好像獲得了資格認證，潛藏心底的想念也仿佛有了意義和勇氣。

她從未表達過任何想念，但所有的想念，都在電話接通后瞬間凝結成了淚水，奪眶而出。

也所幸思念無聲，否則定震耳欲聾。在克制方面，童汐向來滿分。表面平靜，內心澎湃是她與生俱來的本領，而這些年，功力只增不減。

“最近還好嗎？”

一句平實的話，因為這個久違的聲音，讓童汐恍如隔世。

“挺好的。你呢？”過于用力克制，讓簡短的幾個字帶著些許低沉和不易察覺的哽咽。

“也挺好。你接電話方便嗎？”

這句警覺的疑問，讓喜極而泣的童汐立馬掉進了道德的漩渦中，頓了下回復：“方便，你呢？”

“也方便，我在外面出差。”

“出差？呵”童汐突然為這電影里常有的某些橋段的代入而感到可笑和無奈。

“我給你打電話，你好像都還方便的。他也經常出差嗎？”

“誰？”童汐一時沒反應過來，差點忘了一年前的謊話。“對，他也會出差。”

出差才方便的聯系，讓童汐很是別扭，但又如此難以抗拒。

理智告訴她不可以，盡管是以年為單位的一個電話，盡管如顧業成所說，當作是朋友間的慰問，但這都會讓她陷在自我譴責的漩渦里。

可身體又是誠實的，她克制了不主動聯系，卻忍不住不響應。就像童汐拒絕了再加微信，卻沒能拒絕互發照片看對方現在的樣子。

顧業成的一句“長大了”，又成了童汐那個晚上巨大的痛點和淚點。

它讓精神和經濟獨立、雌雄同體的童汐在剎那間回想起十年前那個傻白甜的自己。那個溫順粘人、胸無大志的小女孩如今已在滾燙歲月中破繭成蝶，而如果不是因為遇見顧業成，她也不會將人生信仰切換成馳騁職場。

童汐分外懷念十年前那個最真實的最初的自己，只有顧業成見過的自己，亦是這些年奮力丟掉的自己。

正想告訴顧業成現在的自己已經堅強獨立，同事們都叫她“童姐”時，卻聽到了他又添新丁的消息，這是童汐最不想聽但得笑著祝賀的事實。

“你什么時候結婚？我想看看你當媽媽的樣子，小女孩長大了當媽媽的樣子。”

“快了”。

原來《十年》里寫的，就是他們倆。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這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

顧業成永遠不會知道，極少請假的童汐，在每次接完他電話的次日上午都會請假。因為盡管提早起來用熱毛巾敷眼消腫，也于事無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