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廳被裝扮的富麗堂皇、氣派不凡,現場還有鋼琴和小提琴伴奏,氛圍很有某種儀式感,特別是四周圍繞的羅馬鮮花柱,白色基調浪漫而神秘。
雖然我已不是第一次參加宴會了,但還是不覺有些拘謹,跟在史麗瑩的身后,陸續結識了不少地產界、金融界的高層。
也許我穿的一身白色禮服比較襯膚色,但凡所到之處,就能感到一束束炙熱的目光,灼得令人抬不起頭。史麗瑩湊近我耳根低聲道:“剛戚董還夸你氣勢不錯,怎么這么快就底氣不足了?別忘了,關鍵人物還沒登場。”
“我知道!”
“Cynthia,等會兒……不管什么人……發生什么事,你……你都要鎮定。”
“Winnie,到底什么事?你們還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等會兒就知道了!”
一下子心被提到了嗓子眼,每個神經細胞瞬間被喚醒,絲毫不敢有半點松懈,只能再次端穩手中的酒杯,整好胸前的水晶項鏈,向人群中邁進。
回想起當年陪戚寧溢去參加畢業舞會的那種鄙夷心情,一群人圍著聊著,心存各異,不付真心的競技,走到今天這一步,自己和他們又有什么區別,人真的是會變的。
好不容易圈子聊熱了些,鄭家父子才隆重登場。鄭霖霄一身燕尾禮服,著實打眼,大家一看見,就像一群蒼蠅盯上了蜜,紛紛圍上去。
我也是其中的一只蒼蠅,只不過立馬被史麗瑩拉進了洗手間,“別心急,老狐貍的味口,要吊著點。等會你一個人,目標會更清晰。記住,不要馬上迎過去,要逆著他的方向,吊著那老家伙來追蹤你。”
“嗯!”
“怕嗎?后悔嗎?后悔還來得及。”
“不!不后悔!”
“好,祝你一舉拿下‘干爹’!”說完,史麗瑩調頭出了衛生間。
果不其然,等我逆著場子交際轉了一圈,鄭成遠果真主動出現在我面前。
“蘇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鄭局,您好!今天托您福,很榮幸能參加這么隆重的宴會。”
“噢!哈哈哈……是蘇小姐太謙遜了,像你這么特別的女人,渾身散發著女性的奪目光芒,不管放在多么龐大的人群里,一眼總是會被人看見。”
“您過獎了!有機會還要多向您請教!”
“請教談不上,有空來我這兒多坐坐,我們可以好好聊聊。”
“鄭局,那以后可要常麻煩您了。”
“欸,那有什么麻煩的?以后也別‘鄭局’‘鄭局’的叫,顯得疏落。”
“是,是,那我能像曉曉一樣,也管您叫一聲‘鄭伯’,可以嗎?”
鄭成遠的臉輕輕抽搐了一下,略微點了點頭,唇角邊難掩淫昧的笑意。這時有人走近,“爸,你怎么在這兒?宴會馬上開始了。”
“知道了!來,霖霄啊,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戚氏的營銷總——蘇小姐。”
“蘇小姐,好眼熟,我們在哪兒有見過嗎?”
“哈哈哈……漂亮的女人哪有你沒見過的?”
“鄭伯,您就別笑話我了!這些開場白只不過是我們年輕人常用的套路,混臉熟、套近乎時好用罷了!”
“是嗎?哈哈哈…...好,套路…...哈哈哈…...”
“蘇小姐可真是快人快語。”
…….
我和鄭霖霄還在相互寒暄,此時全場的燈光突然暗下去,四周的人聲、音樂聲瞬間都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按現場指引向著舞臺中央聚合。
當悠揚的小提琴聲再次響起,是婚禮進行曲的前奏,追光燈聚焦在了一個人的身上,我尋光望去,看見一身白色魚尾婚紗禮服的宋曉曉,正雙眼深情地注視著舞臺的上方,她挽著她爸宋宗的胳膊,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向舞臺。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迅速抬眼望向舞臺正上方,果然,戚寧晨就站在那兒,正遠遠地注視著我,霎時我們的眼神交融在一塊,他的冷傲、他的寵愛、他的霸道、他的小孩脾氣,還有…..好多…..好多關于我和他的記憶,在這一刻瞬間涌起,如何能讓人平靜!
雙眼開始模糊,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了,再也看不清了,只知道宋曉曉正一步步向他走去,在人群的掌聲、喝彩聲中,正一步步向他走去。
“寧晨,終于等到這一天,所有人都替你開心,我卻傻傻還沒清醒。請原諒,我的世界隱瞞不了你。不過既然說過,我從來都不要怎樣,也不要你怎樣,就得言出必行,不是嗎?今天是開心呢?是開心呢?還是開心呢?然后呢?還是開心的!是真的開心!祝你幸福!”
我內心反反復復、一遍又一遍地念著“開心,開心,我很開心,祝你幸福!”滿眼的淚水卻被噙了一次又一次,但無論多么想努力地微笑,還是讓它無情地沖刷了雙頰,“寧晨,笑著流淚,今生僅此一次,今生只為你一人!”
“蘇小姐,這是…….”一旁的鄭成遠傳來陰陽怪氣的聲調,我只感覺陣陣惡心,再也無法承受住這偽裝的面具。
“她這是太激動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這才淚眼婆娑地扭過頭,發現蘭簡賢不知是什么時候鉆進來的,就在此時、這一刻,就在我身旁,還不住地朝我擠眉弄眼,不見則好,一見他這樣,我就再也無法忍住,抽搐得整個人不住地顫抖,卻發不出一聲來。
蘭簡賢上前一把扶住我,“暎勤,就這場面,至于感動得稀里嘩啦嗎?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為你辦一百場比這更加盛大的訂婚儀式。”
我伸手想反手抓住他,可惜卻抓了空,眼前頓覺一片雪花,好在蘭簡賢動作快,一把抓住我,將我的頭深深扎進他的胸膛。舞臺上的宋宗還在講話,他今天雙喜臨門,一是女兒訂婚的大喜之日,二是今日沿江二期地皮收割的最大贏家。
宋宗的話還沒講完,就感到蘭簡賢手臂在用力夾住我,將我從宴會廳中帶離,我的腳步不斷加速,不是因為有一股超猛的慣性,早就被自己的無力絆倒。隨后等我們進了休息廳,史麗瑩追了進來。
“Cynthia,怎么樣了?沒事吧?沒想到你不但不能鎮靜,反而……反應還這么強烈!”
我斜靠在沙發椅背上,雙眼干澀,直愣愣地看著地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蘭簡賢就蹲在我面前不斷地對我說話,可我一句也聽不清,只見到他的嘴巴在我眼前一張一合,而我眼前只有毛絨絨的地毯。他們不知如何是好,可這一刻我只是想一個人安靜地呆著。
這時有個人沖進來,蘭簡賢“蹭”地一下站起來,沖上前揮舞著拳頭砸向了那個人的臉,那個人躲也不躲,迎著臉任由蘭簡賢發泄不滿,頃刻間鼻子血流如注,當第二拳即將砸下時,一聲大喝:“住手!”
史麗瑩沖上前拉住蘭簡賢的手:“蘭總,你以為只有Cynthia痛苦嗎?你又知不知道Endymion這些年是怎么過的?又有誰知道他的苦?他如果不在乎Cynthia,現在怎么會站在這里?怎么能站這里?”
蘭簡賢雙眉緊皺,一只手揪住戚寧晨的衣領,另一只緊握成拳的手仍舉在空中,史麗瑩繼續道:“我是他們的職場伙伴,更是他們的朋友,雖然他們從不說,但那份相互隱忍的愛,我都能感受的到,更何況是他們本人?你看不出來他們愛得有多痛苦嗎?你這又是何苦?”
“走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
“蘭總,在他們眼里,現在我們就是個外人!!!給他們一些時間,一點空間,讓彼此把該講完的話講完,行不行?”
蘭簡賢目光掃向了我,剛放下的手立馬又揪緊了那個人的衣領,“戚寧晨,上學的時候我只是逗逗暎勤,讓她出了點洋相,你就給了我三拳。今天,你讓暎勤…...你看她成什么樣子了?這一拳太便宜你了!”
“來多少,我都受著!”
“你!”蘭簡賢將戚寧晨的衣領揪得更緊。
“蘭總!!!”
史麗瑩拼命地推搡著蘭簡賢,蘭簡賢這才慢慢松開了手,放下拳頭,和史麗瑩一塊退出了休息廳。
戚寧晨趔趄地走到我跟前,爾后蹲下身,用他那無比溫暖的掌心撫摸著我的臉頰。久久的,我的眼神始終凝固在一個地方,不肯移動。于是戚寧晨在我眼前微略低下頭,從他的脖頸間取下一條鏈子,當那條鏈子的玉石吊墜完全呈現出“日石”形狀的那一刻,我一下像被電觸到一樣,立刻神智驚醒,開始注意到這條鏈子,注意到眼前這個人。
見他鼻梁有血,便伸手想幫他擦。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發現了我手上的鏈子,便將手與手腕上的鏈子一同牢牢捏進他的掌心。
片刻,他動作輕柔,開始將我手腕上的鏈子取下來,再拿起鏈子上呈“月石”形狀的玉石吊墜“咔嚓”一聲嵌入那塊“日石”當中,當兩塊玉石完美結合在一起時,龍鳳呈祥便栩栩如生,我的淚水也隨之奪眶而出。
“太陽在白天,月亮在晚上,他們輪守,沒有可能相伴相隨了。”
“誰告訴你的?‘日月相隨’其實是太陽會永遠追隨月亮的腳步,不離不棄!”
“你走吧,那么多人都等著你!”
“為什么不走?”
“什么?”
“我讓你走,你為什么不聽?”
“我能逃到哪兒啊?你都不是住我心里…..”
“對不起!暎勤!”
久違的緊緊相擁,我似乎盼過很多次,當再次被擁入他懷中的那一刻,終于圓了我一個小小的奢望,這個奢望仿佛等了一個世紀那么久。
“寧晨,像這樣抱著我,應該是在八年前的首城機場吧?六年后的相遇,讓我們彼此都止步于此。經歷這二年的相處,雖然酸澀、艱辛無比,隱忍無時無刻不在提醒我們,要時刻和對方保持距離,所以你越是冷眼,越是針鋒相對,我就越是能感到你逼我先放棄的決心。那我們就比比好了,到底誰先會放棄?”
“是我輸了!是我不配!對不起,暎勤!”
“不!沒有誰對不起誰,我不怪你!只是到現在我也沒明白,你做這些究竟是為什么?如果是真心的,那我祝福你,畢竟你們的父親是世交,曉曉又是和你從小就認識,門當戶對你們真的很合適,以后也會很幸福。如果…..”
“別說了,你離開戚氏,回到蘭簡賢身邊,沒有誰比他讓我更放心了。”
“不!寧晨,你是在報復我嗎?報復我讀書的時候將你推給丁瑩,現在要報復我,將我推給蘭簡賢?”
“暎勤!!!”他的眼中暗淡無光,昔日至少還有一份冷漠在,現在就像一團死灰,沒有一絲生氣,“你怎樣才肯聽話?”
“因為我不允許!不允許你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不允許你為了達到某種目的,活得不像你自己!”
聽見最后一聲歇斯底里的咆哮,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撞開了,羅天旭沖進來拉住戚寧晨的胳膊就往外拽,“晨哥,深哥到處找你,趕快回去,要不然就前功盡棄了!”
同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見過,像拔河比賽一樣,我拼命地想留住戚寧晨,卻有人拼命地將他向反方向拉。
“天旭,再給我一點時間。”
“寧晨,我…..我曾經在川縣援助的時候,你是不是來過?對嗎?來過?”
“……”
“你不回答,說明一定是了,我沒有做夢,你一定是來過!”
“姐,別說了,快讓晨哥走。”
“暎勤,對不起!這個,隨你處置。”
戚寧晨將“日月相隨”的情侶項鏈塞回我手心,不是一條,是一對,包括他自己的。看著他跟著羅天旭義無反顧地離開我的視線不再回頭,我傷心欲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