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峴對河北隊青訓主教練李可聲名在外的暴躁性格早有耳聞,他發脾氣的時候可以把隊員貶到糞坑里去。李可的辦公室有一面大窗戶,從那兒往外看就是青少年訓練場。如果有人在訓練時犯了一個小錯誤,就會聽到他的怒罵和梆梆梆敲窗戶的聲音,沒人敢抬頭朝那個方向看,都知道那肯定是李可,他不高興了。但是犯錯的人又必須瞥一眼,如果已經看不見他在窗戶后面喊叫,就可以確定真有麻煩了,是該撤到場地另一頭去的時候了,因為李可肯定正在下樓趕到場地這邊來。但是李可從不亂發脾氣,如果發脾氣了一定會讓人知道為什么。
畢峴和所有孩子一樣都怕李可教練,但是當畢峴到達河北隊開始跟李可一起訓練的時候,畢峴就馬上意識到自己肯定要上一個新臺階了。李可教練所想要達到的也正是畢峴想要達到的:努力夠到最好的狀態,去贏得作為個人和作為整體所能贏得的一切。李可是一個非常出色的教練,他能讓每個隊員清楚自己的定位,他會告訴隊員們他的要求,表達很清楚,指導一針見血,而且他為小隊員們做的每件事情都很到位,事無巨細,包括安排多大強度的訓練、理解隊員們的感受接受他們的反饋、幫助大家建立多大的自信,他都把握得很好。他之所以能在河北隊的這個位置上,成績就來自于把畢峴這樣的孩子們培養成了專業的足球運動員,在之后的三年中,又把他們培養成一支球隊。毋庸置疑的是,他贏得了畢峴在內每一個年輕球員的尊敬。
畢峴每天的訓練內容也不完全是學習技術、戰術和新技巧。如果李可指出在場上的弱點的話,就一定要盡力去面對它、克服它,無論花費多長時間。比如頭球,畢峴不知道頭球是否就是設計出來為難他的,這實在不是他的強項,尤其是在大部分孩子中畢峴還是個子比較小的。然而頭球就是李可用來使像畢峴這樣的年輕球員變強壯起來的方法,他把隊員們分成兩隊:中場和前鋒一起對抗后衛,當球開起來之后就只能靠頭來得分。這種訓練方式鼓勵了后衛們,為了阻止進球,他們會從后面向畢峴猛沖過來,總是會把畢峴弄得遍體鱗傷,讓畢峴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過他們。畢峴很懼怕那部分的訓練,但也只能咬牙堅持。
在畢峴的隊友中,柏司算是比較高大強壯的,而且他的父親也是職業球員,從小耳濡目染的柏司在場上很有職業球員的姿態,一起踢球的時候,每場比賽他都能嘮叨個沒完。他有時候踢后場,這還好,但是其他時候他踢中場,這就意味著畢峴與他打配合。他總是催促畢峴,告訴畢峴該把球傳給誰,他不僅是對畢峴說,他會告訴每一個能聽見的人,甚至會自言自語。一場比賽過后,畢峴覺得自己腦袋都快裂了。畢峴寧愿沉默,但是畢峴父親認為柏司那么做很對:“你應該像柏司一樣,知道吧,你應該像他一樣說出來,甚至比他說的還要多?!钡钱厤s覺得柏司有一半的時間都是為了說而說的,那種感覺就像站在解說員旁邊一樣。
像所有年輕的球員一樣,畢峴在訓練場周圍還有很多工作要做,他和柏司被安排到成年隊的更衣室,每日必須擦洗浴室和淋浴器,打掃更衣室。畢峴每次先進去,搶那一半容易的事兒做:穿上短褲,拉著水龍帶到處沖水,直到把浴室和淋浴間全都沖了個遍。而柏司行動總要慢半拍,于是他就只能去處理更衣室的那些爛泥和垃圾了。兩個人有時候也會為此發生一些爭執,而且幾乎是大打出手,他們把毛巾綁在手上模仿拳擊比賽來解決問題。過年期間畢峴會和柏司換一下,主動被換去清理更衣室,看上去在忙著清理球鞋,其實還準備著適時地從老球員那兒得些小費。柏司從來不會相信畢峴這樣做竟然僥幸成功了。
李可總會帶他的隊員們去看河北隊在奧體中心的每一場成年隊的比賽。不僅僅是看比賽,還要看每一個球員在場上的表現。畢峴總會想起在家的時候和父親一起看球時,父親總說:“不要關注全場的比賽,你只要看著最棒的那個,看他是怎么踢的?!比缃窭羁梢哺嬖V隊員們同樣的話:“看那些和你打同樣位置的球員,總有一天,你會替代他們?!?
去奧體中心看比賽也是要有機會的,因為李可總會強調達到高標準的重要性,他總是要求隊員們出場的時候要穿上運動夾克并打上領帶。這讓畢峴回想起當年在藍馳參加大賽的時候,吳德安也要求球員必須衣著得體的出場。畢峴始終認為這樣做是必要的,這是具有職業態度的一種體現,代表了對自己和俱樂部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