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月光朗照大地，卻照不進布滿灰塵角落。
幽暗逼仄，腐爛發霉才是這里永恒的主題。
西北角，最后一間屋子中的狹小單間。
陰暗中亮起星星點點。
“少爺，你趕緊下去吧。”
被鐘瑜死死壓在身下的小廝，歪著頭發泄著不滿。
“不行，萬一那東西還沒走怎么辦，我要保護你。”鐘瑜聲音發顫。
小廝白了他一眼，分明嚇得要死，還死鴨子嘴硬。
“少爺，你是不是害怕？”
“胡說，我怎么害怕，我就是……謹慎你懂嗎？小心駛得萬年船你懂嗎？”
“少爺，你要怕鬼，干嘛要吵著鬧著做靈官啊。”
“誰說我怕鬼，我是在保護你知道嗎？等鬼真的來了，他也是先看到我。”
小廝嘆了口氣，一股惡臭竄入鼻腔。
“少爺，你有沒有聞到一股怪味？”
“不至于吧，你居然嚇得都……”鐘瑜突然站起身，低頭嗅著自己身上。
“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你只要把今天這里發生事不告訴娘親，我也不把你的丑事說出去，怎么樣？”
小廝抿著嘴唇，欲言又止。
“就這么說定了！”
“少爺，這臭味不是我身上的。”
“這里就我們兩個，不是你還是我？這種事情我自己能不知道嗎？”
“對啊，這種事情我自己也不可能不知道啊！不信你摸摸。”
“你都一把年紀了，我才不要摸。”
此話一出，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場面一度有些尷尬。
“少爺，你有沒有感覺……”
“我對你沒感覺！”鐘瑜斬釘截鐵。
“你有沒有覺得這房間寬大，但都隔成狹小僅供一人單間，這格局像不像一間茅房？”
“……！”
主仆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幽暗的廊道上，沉重的呼吸聲和地板上吱呀聲結合在一起，詭異莫名。
“少爺，你沒事吧。”
鐘瑜身體一僵，機械式的轉過頭，斗大的汗珠從臉頰滾落，露出一個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事。”
“那你怎么出這么多汗。”
“我熱。”
“那你怎么還發抖。”
“突然又冷了。”
小廝無奈地搖搖頭，掏出帕子給他擦汗，可手還沒碰到他的額頭，小廝身子竟也僵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
“你怎么了？”鐘瑜聲音發顫。
“少爺你身后……”
鐘瑜雙目圓睜，眼眶逐漸濕潤。
“你說什么？”
“你身后……”
“啊！”鐘瑜尖叫一聲，躲在小廝身后。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波若波若蜜……”
鐘瑜閉著眼，躲在他身后語無倫次。
小廝滿頭黑線，“少爺，要不咱們別做靈官了吧，老老實實回家做個咸魚吧。”
“……”
“前面就是個掃把而已，看把你嚇得。”
鐘瑜偷偷探出頭，當看清前面確實是掃把后，賞了他一個栗子。
“人嚇人是會嚇死的人，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你知不知道？”
“我……”
“我什么我？我做靈官是去降妖的，又不是去捉鬼，這是兩碼事知道嗎？”
“這兩個事有區別嗎？”小廝不解。
“當然有，妖是實體，鬼是虛物，早上那個女尸傀儡我怎么不怕？”
“還不是因為是白天，誰在白天膽氣不壯三分。”他小聲嘟囔。
“你嘀咕什么？”
“沒什么，少爺你說什么都對，那咱們趕緊走吧，省的咱們再碰到那個持刀厲鬼。”
鐘瑜身子不自覺抖了一下。
“也是因為他是鬼，他是個妖怪，小爺的天師雷火符當場就度化了他！”
“少爺，天師不度人。”
“都一樣！”
話音剛落，他突然發現小廝又渾身僵硬，表情怪異地盯著身后。
“又怎么了，是不是又多了個掃把？”
“少爺，你身后……”
“又沒有點新意，同一招你打算用幾次。”
“身后……”小廝急的快哭出聲。
“切！”鐘瑜回頭，廊道空空蕩蕩。
“啥也沒有，你沒話說了吧。”
“你身后，快躲開！”
“演的和真事一樣，怕你了”又回頭。
一張臉色慘白，滿臉褶皺的大臉，直直貼了過來，四目相對之下，那張臉邪笑一下，嘴便如昆蟲口器四下張開，露出了森森的獠牙。
……
腥風撲鼻，涎液橫流。
鐘瑜怔怔的看著對方，腦子一片空白。
“少爺快跑！”
小廝不知道從那里生出的力氣，一把攔過身材高大的鐘瑜，拖著他飛快的向后跑。
三分鐘后，鐘瑜跑到他的前面。
“少爺等等我！”
“等不了！”
話音剛落，腦后勁風襲來，低頭躲開，一道黑影擦著自己的發梢掠過，直插入斜前方的柱子。
“舌頭！蛤蟆成精了！”
身后突然傳來沙啞的聲音，猶如地獄中饑渴千年的惡鬼。
“別走，老夫已經許久沒有嘗到鮮美的人肉了。”
鐘瑜驚得一蹦三尺高，立刻挎著小廝轉向別的方向。
舌頭如瘋狗般窮追不舍，但總是離后腦勺就差一步。
刷~
舌頭如長鞭般橫掃，再一次掃空，重重地鞭打在墻上，留下一道狠狠的鞭痕。
“我不好吃的，我身上的肉又老又柴又塞牙，我手里這家伙，你別看他長得嫩，其實他都十五歲了，不愛洗澡不說，還是個汗腳，你別看到他臉蛋像個剝了皮的雞蛋，其實脫了衣服渾身上下都是毛。”
“少爺，你……”小廝開始翻白眼。
“有毛沒關系，老夫最擅長就是脫毛！”
小廝社死當場。
怪物張口激射一道液體，鐘瑜猛地向前一竄，雖然躲過的大部分液體，但還是有小部分濺到小廝的屁股上。
“痛痛痛……”
他疼地齜牙咧嘴，屁股上的冒出股股青煙。
蛤蟆精的口水這么厲害！
“我說沒錯吧！”
蛤蟆精又吐出一口口水，落在地上嗤嗤作響，轉眼間就把地板燒出一個大洞。
“少爺，要不你把我放下來。”小廝眼中含淚。
“不拋棄，不放棄，咱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為主仆實則兄弟，我怎么能拋自己的兄弟不管！。”
“少爺，算了吧，放我下來吧。”
“不行！”
“那你能不能不把我擋箭牌！”
小廝屁股冒煙不斷，四肢并用拼命向上爬，鐘瑜不斷地掙扎，卻被他一把薅住了頭發。
“痛痛痛……，松手，松手。”
糾纏中兩人撞破一間房門，狠狠地摔了進去。
“說什么降妖不捉鬼，他一個蛤蟆精你怕什么？”小廝揉著屁股不滿。
鐘瑜聽后微微一愣。
對啊，對方是個有實體的活物，有什么可怕的？自己身上的雷火符難道是吃素的？
“剛剛本少爺想給他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沒想到他不但不識好歹，還敢追本公子，這回就他見識下本公子的厲害！”
說罷手中閃出兩枚雷火符，靈力一催，雷火符閃出了熟悉的橙光。
于此同時，蛤蟆精正好出現在門口。
“這回你們逃不掉了吧！”
殷紅長舌在空中揮舞，口中涎液四溢順著嘴角流向地面，接連不斷地傳來嗤嗤的聲音。
“送你個開胃菜。”
閃著橙光的雷火符被擲出，蛤蟆精長舌一卷送入口中。
轟！
火焰升騰，氣浪翻滾。
兩人被掀翻了幾個跟頭直到滾到角落中才幸免于難，饒是這樣還是飛濺的雜物砸了個鼻青臉腫。
“怎么樣少爺我厲害！”
鐘瑜被雜物打成了烏眼青依舊洋洋得意，一副快來夸夸我的倒霉樣子。
小廝沒好氣白了自家公子那張滑稽的大臉，紅腫的嘴巴發出了嗚嗚聲音，剛剛一塊木板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他的嘴巴，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對他今晚說話太多的懲罰。
“膩害！”小廝含糊不清地回答。
“嘎嘎嘎！”
屋外爆炸的廢墟中瓦礫翻動，里面爬出來一個腦袋如開花般外翻，左邊半個身子炸稀爛，右手還的拿著一對眼珠的殘尸。
“嘎嘎嘎”
聲音干澀尖銳像是從腔子里發出來的，緊接著殘尸腳下生起縷縷青煙，青煙又分化出無數如絲般細煙。
縷縷的細煙如伸出的血管神經似的貼到殘尸身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修復著身體。
先是左半身稀爛的肉塊恢復了粉嫩顏色，然后就被天衣無縫的鏈接在一起，連個傷疤都沒有留下。
最后長出頸骨，已經開花的腦袋逐漸閉合，耳口鼻嘴被依次構建，只留下了兩個黑洞洞的眼眶。
這時細煙托之前殘尸手中的眼珠，按到了眼眶里，隨著眼珠轉動幾圈后，整個人被徹底修復了。
還能這么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