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0

接連兩次進攻后，對戰雙方都有些力不從心。第三次攻防還未開始，天空又降下了藍雨——

洛紀可窩在心理咨詢室的沙發上，意識逐漸昏沉。

飽經滄桑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人類處在分化中，一部分進步，一部分退步。進步的能夠存活，退步的只能淘汰。”

“我不喜歡你們給它起的名字，我更喜歡叫它‘魘生’。它是這場分化的契機。”

她低吼道：“這不是自然淘汰，而是人為因素。你在違背自然法則！”

“自然法則，呵，你很懂嗎？”他這一句極盡嘲諷，“世界由思想的生靈構成，大自然由地球上的一切構成。”

“人類能毀滅世界卻毀不了大自然。大自然動動手指頭，隨便一個火山、地震、海嘯或者病毒就能毀滅世界。”

“魘生的本體就是大自然現有病毒，我只不過幫它完成了更高階的進化而已。”

他的語氣像是在宣揚他自身的功績。

“那些對逝者不敬的人都會死；施暴者都不會有好的結局；世界不需要骯臟的俗人——黑血會證明一切，沒人能逃過命運的抉擇。”

“但我愿意給人類一個機會，未來的建設者究竟有沒有資格擔下重任——想知道答案的話，就來找我吧。”

“別告訴其他任何人，我只想見你。”黑暗中的人向她伸出了手，拽著她的手將她拉入深淵。

窒息感撲面而來，真實得讓人不安。她勉強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面鏡子。鏡子里是穿著灰色雨衣的自己。

洛紀可伸出手想觸碰她，鏡中人卻一動不動。在她即將觸摸到她時，眼睛突然被一雙手遮住，耳畔又聞低語。

“別看，我不想你迷失。”

“你是……”

鏡子破碎的聲音響起。

“你不屬于灰色禁區。”

“向光而生，呆貓。”

傾野？！

“傾野！”別走……

哐當一連串的鐵器落地聲掩蓋了沉悶的落地聲。房間門被撞開，洛慎行急忙跑過去扶起地上的洛紀可。

“怎么這么不小心？”

她低著頭緊緊握著他的護腕，長發遮住了她的臉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哥，我見到傾野了！”

她幾近瘋狂的向他分享喜悅，可換來的僅有一張冷漠的臉，還有那句冰冷刺骨的：“那是幻覺。”

“……”

她眼中最后一點光亮隨著她的記憶回籠一擊潰散。

大顆大顆的眼淚爭先恐后涌出眼眶，她慢慢后退著松開他的手腕。失去支撐的瞬間，她跪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聲痛哭。

洛慎行像木頭一樣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人都說，只有她能救現在的人類；可所有人也說，他們救不了一個她。

龍傾野死了，留下『Twin』作為希望；DVSW-22停滯，人類文明就此暫停。

洛紀可牽連著雙方，是唯一的key，但她分裂的人格一致認為人類窮途末路！！！

是神的旨意，或是人的自私，還有待爭議——

自私的人，說的是誰呢？

大概是全體人類吧。

洛慎行疲憊地閉上眼睛，一天的戰斗讓他心力憔悴。

他也生出了一絲放棄的念頭。倘若反抗沒有結果，真的只剩下聽天由命了嗎？

十二天。

自DVSW-22爆發至今僅僅十二天，人類內部已經分崩離析，只差一根稻草的重量，即可宣告終結！

“哥。”

她輕輕一聲呼喚，便將他心底的責任敲醒。她哭得累了，眼角卻還掛著淚珠。

“我在。”

他蹲下來，抬手拭去她的淚水。

她含糊著說道：“哥。眼淚沒有價值，可我就是戒不掉。”

“……眼淚會清洗悲傷，就像窗外的大雨能沖刷一切腐朽。”

昏暗的房間里，兄妹兩人沉默對視，最后都露出輕松的笑容。

門口站著的林解語也露出淡淡的笑容。她身后，畫鷹三位隊員和葵諾桐的神情也舒緩了不少。

這個世界的雨還沒有停，甚至有愈加猛烈的趨勢。

22:00

羽光市地標建筑明燈塔上站著兩個人。他們久久俯瞰著這座城市。

雖然他們都沒有撐傘，但雨滴也無法近身。

“她沒辦法中和四個人格的優點的話，是不是代表最后的希望也沒了？”風吹著他白色的外套，衣領拍打著他的臉，他卻毫不在意。

“善良，感性，理性，邪惡的并存共生，于世間眾生來說都是一道觸不可及的封印。”

“當人類把所有責任都放在一個人身上時，人類就失去了話語權。”男人看到他羞愧地低下頭，淡然道：“剩下的就交給她吧。”

他攥緊雙拳，欲言又止。

男人凝視著他沉默了幾秒鐘，轉身離去。

“曹闌！”應更轉身叫住他。

曹闌站定，側身望著他的貍翎。

“人類，會贏的，對吧？”

“她若在乎，便會贏。”瞧見他眼中的迷惘，曹闌干脆地說：“龍傾野和洛紀可，一個是開篇，一個是結尾——這是神的旨意。”

“你不是神嗎？”應更不是很理解。

“不。自然才是神，包括你我在內，萬物的神。”

高考倒計時：兩天！

2:00

洛紀可站在大廈樓梯口，透過窗戶望著外面的世界。

好圓的月亮……十五了嗎？

聽到聲響，洛紀可回頭。

“哥，你干嘛拿槍對著我？”

洛慎行舉著槍踩著樓梯一階一階走上來。

“你究竟是誰？”

“洛紀可。”

“哪一個？”

“什么哪一個？只有——哦，忘記我被確診為精神分裂了。”洛紀可反復看著自己的手，又掐了一下自己的臉。

“……我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她凄美地笑了。

后退一步靠著窗沿，洛紀可低下頭，劉海遮住眼睛。“哥，我夢到人類滅種了……Virus，勝利了。”

洛慎行收回手槍，沉聲道：“夢都是相反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仰起頭，享受月光的洗禮。

“可我從小就跟你說過，我的夢，有一些真的會在未來實現……”

她直視著他，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語氣卻沒有一絲生機問：“哥，你信我嗎？”

洛慎行沒有立即回答。

然而，洛紀可也沒有等待他的回答，接著說：“把心理測評的標準給我，讓我和其他考生一起參加高考。”

今年所有報考生都不能缺席，否則，高考就不算正常進行。

高考無法正常進行，襲擊就不會結束！但是，高考結束之前，感染病毒的考生都不會死——

電話里，那個人是這么說的。

“你想做什么？”

洛紀可答非所問：“參加高考是我的權利。”

可惜，她哥是誰？從小到大，一旦她回避問題，那就一定制定好了自己的計劃。

“你想趁機找到那個人？”

“不是找。”洛紀可緩了一口氣說，“說的冠冕堂皇些，是救贖。”

“……是人類，自己救贖自己。”

“沒有別的選擇了嗎？”

“有。”

“那為什么非要劍走偏鋒？理由。”

“我不習慣解釋理由——質問理由，無非是不信任。”

“哥。”

洛慎行抬頭看著她。

“四個小時前，敵人已經公開向全人類宣戰。同時也威脅人類，若不正常進行所有社會活動，將提前剿滅行動。”

“我的缺席，會讓高考不正常。”

“只要心理測評合格，我就可以離開大廈。這是冉遺院長和當康博士承諾的。”

她接著說：“……別說讓我靠自己，我的思維不是你們所能理解的。”

“……”洛慎行沉默良久，最后微微點頭。

洛紀可滿意一笑。

3:00

她一個人坐在窗沿，仰望著星河，等待著破曉。

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如果你知道去哪兒，全世界都會為你開路。

伸出的手張開，似煙火般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