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突如其來的一聲槍響。

驚醒了沉浸在旖夢中的南田云子。

一個黑影朝這邊跑了過來。

他的手里拎著一支手槍。

南田云子已是驚弓之鳥。

她快步進了街邊的巷子。

在赴約之前，她查看過周邊地形，從這條巷子出去，是霞飛路和葛羅路交叉路口——霞飛路巡捕房。

凡是暗殺行動，反抗組織大概率會安排人前后堵截。

所以，大路必然是不能走了。

應對策略上，南田云子做的沒錯，這算是最佳選擇了。

至于許延麟，現在也顧不上了。

況且，就目前情況來看，這個許翻譯也難說是敵是友。

如果是反抗組織預先設計好的圈套，作為掌握南田云子行蹤的知情者，許延麟具有重大嫌疑。

聽到槍聲，許延麟也很吃驚。

說好的制造交通意外，怎么忽然開槍了呢？

遠處車燈一晃。

一輛轎車開了過來。

車里是柳戈青和兩名行動人員。

他們一路跟蹤到附近。

卻忽然失去了目標。

霞飛路巡捕房近在咫尺，槍聲一響，巡捕很快就會趕過來。

包括柳戈青在內，軍統的行動人員都帶著槍，不敢繼續留在現場。

轎車調轉車頭，疾馳而去。

黑影和轎車交錯而過，借著車燈的光，許延麟看的非常清楚，黑影赫然竟是吳寺寶！

很快，大隊巡捕到達現場。

發生槍擊事件，肯定是大案子。

巡捕房派出了五十多名巡捕。

許延麟一臉焦急四處張望。

如果暗殺行動成功，他會第一時間離開。

反之，就必須留在現場。

不然的話，事后沒法解釋，為什么會獨自離去。

他現在也不能確定，南田云子究竟是躲在附近，還是被槍聲嚇跑了，如果是前者，自己這種狀態最為合理。

作為目擊證人，許延麟連同幾名路人，都被帶回了霞飛路巡捕房。

吳寺寶也沒能逃脫，被當成嫌疑人抓了起來。

只不過，并沒有搜出武器。

……

一小時之后。

霞飛路巡捕房。

審訊室內。

許延麟坐在凳子上。

隔著一張條桌，黃巡長居中而坐。

旁邊是負責記錄的書記員。

“姓名？”

“許延麟。”

“年齡？”

“25歲。”

“職業。”

“翻譯。”

“哪里的翻譯？”

“憲兵隊。”

“你是憲兵隊的翻譯？”

“是的。”

黃巡長收起了漫不經心，打量了許延麟一會，這才問道：“憲兵隊在虹口，你到法租界來做什么？”

許延麟回答道：“吃飯，閑逛。”

“響槍時，你在哪里？”

“在街邊買煙，你們帶回來的煙販可以證明。”

“等一會，需要你指證兇手。”

“指證兇手？”

“在高升里附近，有人被當街殺害，兇手由北向南逃竄，你所處的位置，剛好能遇到兇手，明白了嗎？”

“明白了。”

這只是例行詢問。

若不是許延麟身份特殊，黃巡長也不會解釋的這么詳細。

一名巡捕走進來，對黃巡長耳語了幾句。

黃巡長皺了皺眉：“讓他們等一下。”

審訊室門一開，澀谷英明推門而入。

身后跟著兩名特工組便衣。

巡捕低聲對黃巡長說道：“他就是憲兵隊的澀谷少尉……”

黃巡長干咳了一聲：“巡捕房審訊室，閑雜人等不得入內，請你們出去！”

澀谷英明說道：“我是來接許延麟的。”

“許延麟暫時不能離開。”

“請問，他犯了什么罪？”

“我沒說他犯罪。他是一宗謀殺案的目擊證人。”

“目擊證人，需要扣押這么久嗎？”

“指證兇手后，他就可以走了。”

“指證兇手需要多長時間？”

“很快。”

“很快是多久？”

黃巡長強忍怒氣，板著臉說道：“大約十分鐘左右。”

憲兵隊惡名在外，華捕在心理上多少都會有一些忌憚。

他們有親友居住在華界。

擔心親友因此遭到報復。

盡量能忍則忍。

若是換成外籍巡捕，早就把澀谷英明攆出去了。

“好，我就在外面等！”

澀谷英明轉回身，邁步來到許延麟近前，貌似鼓勵的擁抱了一下，說道：“不要怕，有憲兵隊做后盾，他們很快就會釋放你！”

隨后用日語低聲說了一句：“不要指證吳寺寶！”

許延麟不著痕跡的微微點頭。

等澀谷英明三人出了審訊室。

黃巡長吩咐道：“帶犯人！”

許延麟沉默了一會，對黃巡長說道：“請問，遇害的是什么人？”

黃巡長說道：“《大美晚報》的一名編輯，姓朱。認識嗎？”

許延麟搖搖頭：“不認識。案發現場就他一個人嗎？”

黃巡長點燃一支香煙，狠狠吸了一大口，說道：“還有一個女的，說是死者的朋友。她說，天黑沒看到兇手的樣子。哼，鬼扯淡，街上又不是沒路燈，怎么可能沒看到呢，我懷疑，她和兇手認識，存心包庇！許翻譯，你覺得呢？”

許延麟剛要開口回答。

余光一瞥，發現書記員神情異常專注。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澀谷英明為什么敢直闖審訊室呢？

似乎只有一種可能。

他預先已經知道，今晚主審的是一名華捕巡長。

就是說，霞飛路巡捕房也有憲兵隊的耳目，可能是這名書記員，也可能是任何人。

自己若是隨聲附和，勢必會傳到澀谷英明耳朵里。

想到這里，許延麟臨時改口，說道：“那倒也不一定，女人膽子小，只顧著害怕了，哪還有心思留意兇手的長相。”

黃巡長搖頭：“你說的不對……”

說話間，吳寺寶和另外四名嫌疑人被帶了進來。

巡捕在水溝里找到一把手槍，經過比對案發現場遺落的彈殼，基本可以做出判斷，這把槍就是兇手所用。

而兇手逃走的路線，一定會遇到許延麟。

因此，許延麟的指證，至關重要。

黃巡長對許延麟說道：“仔細看清楚了，他們當中，你遇到的是哪一個？”

許延麟走到近前，挨個給五個人相了相面。

黃巡長問道：“哪一個是？”

許延麟搖了搖頭：“這里面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