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成慌亂中連紙扇都忘在了桌上。

此時此刻，扇面上“義氣千秋”四個字顯得格外刺目。

中年男子冷笑一聲：“好一個義氣千秋！”

賈繼生腿斷手?jǐn)啵c坐在地上疼的齜牙咧嘴，看樣子全無反抗之力，發(fā)著狠說道：“我跟你講，不管你是啥來頭，敢和我們作對，就是和季先生作對，就是和整個青幫作對！總之就一句話，你他娘的死定了！”

“好啊，我倒要看看，誰死定了！”

中年男子狠踹了賈繼生一腳。

賈繼生不躲不閃，猛然向前一撲，死死抱住對方的大腿。

中年男子重心不穩(wěn)，踉蹌著摔倒在地，鐵棍也脫手滾落一旁。

他的反應(yīng)很快，掄拳便打。

賈繼生趴在地上，腦袋拱在中年男子的褲襠下面。

避開要害，他也就不怕了。

其他部位皮糙肉厚，怎么也能硬扛一陣子。

嘟——

嘟——

遠(yuǎn)處傳來巡捕的哨子聲。

大馬路是治安重點區(qū)域，每隔十分鐘就有一隊巡捕經(jīng)過。

各大百貨公司附近也有巡捕執(zhí)勤。

馬成很快找來了巡捕。

中年男子剛剛也是大意了，沒想到賈繼生能來這么一招。

他奮力掙脫，試圖甩開賈繼生。

賈繼生狂笑道：“想跑？門都沒有！等到了巡捕房，我看你還……”

啪！

一塊青磚飛過來，結(jié)結(jié)實實拍在他的腦袋上。

這家伙眼白一翻，瞬間就暈了過去。

中年男子趕忙站起身，轉(zhuǎn)臉去看幫自己的人。

許延麟扔掉另一塊青磚，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笑道：“本想再給他來一下，看樣子用不上了。”

中年男子一拱手：“多謝相助！”

這時，巷口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兩人對視一眼，快步朝相反方向走去。

等巡捕趕到現(xiàn)場，打人者早已經(jīng)不知去向。

像打架斗毆這種事，只要沒造成嚴(yán)重后果，巡捕房干脆都懶得立案。

尤其像馬成和賈繼生這種人，隔三差五就會與人發(fā)生爭斗。

他們自己當(dāng)成家常便飯，巡捕也一樣見怪不怪。

況且，凡是這類事情，青幫并不希望巡捕房插手，他們自有一套江湖上的解決方式。

……

在小吃店沒見到陶然。

結(jié)合現(xiàn)場情況，許延麟很快就明白了。

陶然擔(dān)心會被當(dāng)成目擊證人帶回去，準(zhǔn)是趁亂溜了。

要知道，日本人在巡捕房也有內(nèi)線，比如那些日籍巡捕。

萬一要是被懷疑到，等于是自投羅網(wǎng)，連脫身的機(jī)會都沒有，接頭見面可以改期，沒必要冒這個險。

過了平安橋，來到一處僻靜處，中年男子停住腳步，對許延麟一抱拳：“多謝仗義相助，在下日后必當(dāng)報答！”

許延麟說道：“客氣了。”

“先生貴姓？”

“免貴姓許。”

“許先生，咱們就此別過……”

“你叫什么名字？”

“夜風(fēng)。”

“葉子的葉？”

“不。夜晚的夜，風(fēng)雨的風(fēng)。”

“夜晚的夜、這個姓氏倒是很少見……”

“確實少見，但也不是沒有。”

“你剛才說要報答我，是認(rèn)真的嗎？”

“當(dāng)然。”

“那行，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今天？”

“對。今天。”

夜風(fēng)打量了許延麟一會，這才說道：“我出來的急，身上沒帶錢，如果你可以等，明天這個時候……”

“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么？”

“我想學(xué)你的化妝術(shù)。”

“……你認(rèn)識我？”

夜風(fēng)目光中露出警惕之色。

許延麟笑了笑：“談不上認(rèn)識，見過一次。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記得你。”

“那你說說看，我是誰？”

“廣安樓老板的內(nèi)弟——葉先生。”

夜風(fēng)——廣安樓的那位葉先生慢慢退了兩步：“你跟蹤我？”

許延麟笑道：“別緊張，我只是趕巧路過，無緣無故的，我跟蹤你干嘛。”

“那你是怎么認(rèn)出我的？”

“化妝術(shù)能改變?nèi)菝玻筛淖儾涣寺曇簟倓傇诖笃桨怖铮瑸榱穗[藏身份，你刻意啞著嗓子說話。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對我沒戒心，咱倆聊了這么久，我早就聽出是你了。況且，你和那兩個家伙起過爭執(zhí)，我一猜，準(zhǔn)是你！”

“………”

“你不想教就算了，再見。”

許延麟轉(zhuǎn)身就走。

“等一下！”

夜風(fēng)叫住了許延麟。

許延麟回過身，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事說出去，那種混蛋，我看著也不順眼。”

“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要學(xué)這個。”

夜風(fēng)指了一下自己的臉。

“好玩唄，噯，算了，我也只是隨口一說。”

許延麟故作無所謂。

“跟我來。”

夜風(fēng)頭前帶路，朝小平安里方向走去。

沿著巷子走了一會，在一扇烏漆厚木門前停住了腳步。

這是一棟老式石庫門建筑，白石條門框，門上掛著一對銅環(huán)。

房子一共上下兩層，臥室、書房、會客廳、廚房，樣樣不缺。

樓上是一間閣樓和一個寬敞的陽臺。

夜風(fēng)快步進(jìn)了臥室，打開立在墻角的衣柜，在里面摸索了一會，拎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箱子。

小箱子里擺放著十幾瓶顏色各異的玻璃瓶。

許延麟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

夜風(fēng)打來一盆清水，放在凳子上。

從小箱子里拿出一瓶透明狀玻璃瓶，擰開瓶蓋，朝瓶子里看了一會，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倒進(jìn)盆里一點。

透明的液體很快被清水稀釋。

夜風(fēng)用一條白毛巾沾滿溶液，慢慢在臉上擦拭。

燈光下，許延麟看的非常清楚。

隨著溶液的擦拭，夜風(fēng)的臉就像蛻皮一樣，膠狀物體成片脫落。

大約二十分鐘后，胖乎乎的中年人消失不見，眼神略顯憂郁的葉先生回來了。

“簡直像變魔術(shù)一樣……”

許延麟贊嘆道。

他說的一點都不夸張。

青浦班的培訓(xùn)科目也有化妝術(shù)。

嘴里塞一個牙套，臉上弄一些麻子，粘上假胡須等等，以此來改變一個人的外貌。

只不過，這種化妝術(shù)只能瞞過陌生人，在熟人面前基本沒什么用。

尤其和夜風(fēng)這個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在一個層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