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遠跳出車來拉住老叔，“怎么樣，這回您信了吧!”

老叔圍著車子摸了又摸，好半天才問，“是它自己上來的，你沒開？”

鐘遠沒回答，卻把老叔推進車里，關上門，說了聲：“帶老叔走幾下。”

車帶著老叔走開了。

老叔還是第一次一個人坐車，車上只有他一個人。沒有司機開車，車真的自個兒能跑起來嗎？它靠什么認路，掌握方向啊？他真后悔不該上來了。

好在鐘遠就在二三十米開外的地方站著，老叔心里多少穩當了一點兒。

飛人腿帶著老叔跑了三圈之后停下了，老叔就盼著快點兒下車呢，可他剛從位置上站起來，飛人腿又跑起來，而且速度明顯比前面幾圈快了很多。老叔只得緊緊抓牢扶手，生怕從坐位上甩出去。

可是跑得飛快的飛人腿卻是穩穩的，高低不平的山石間，它走起來跟平地一樣。就沖這一點，它可比牲口強多了。

十圈跑下來了，老叔的心漸漸放了下來，他心說行啊，這個長腿不長輪子的家伙還真能跑。可是光這么兜圈圈沒啥用啊，關鍵你得認路!

這個時候鐘遠明白接下去該干什么了。他面朝大叔這邊走了過來。飛人腿知道要它干別的了。

果然鐘遠朝前頭指了指說：“我走前頭，你跟著，不要太緊也不要太松噢。”

說完鐘遠邁開步子走下去了。

老叔心想給車領路得是我呀，他剛想叫住鐘遠，可又一想，現在是給車領路，不是給司機。這車啥脾性我也不懂，領歪了倒麻煩了。

鐘遠一直在前頭走，飛人腿始終不緊不慢在后頭跟。

老叔想起什么了，大聲問鐘遠：“你是不是在教車子自個兒認路啊？”

鐘遠大聲回老叔：“是的，這兒的路它頭一回走，所以我得領著它。下回再走這條路它就能自個兒走啦。”

老叔聽的真真的，要不是鐘遠嘴里說出來的，他哪兒會信啊。

鐘遠一路走，飛人腿一路跟，一直從山頂走到山腳。老叔瞧著鐘遠走山路的模樣，心里說真不愧是當兵的出身，腳下那功夫一點兒不比我們山里人差呢。

山下有一處小水泊，人在山頂上看到的只是一個亮點，到了山腳一看，水泊也有藍球場大小，水很清。

飛人腿在水泊邊上停下了。

“怎么樣老叔，飛人腿還行的吧。”

“是這臺車叫飛人腿嗎？名字很好聽啊!”老叔走下車來，這回他要好好看一看這臺飛人腿啰。

他從車頭看到車尾，又從車尾看到車頭。反反復復看了好多遍之后問鐘遠：“這個飛人腿，既然它自個兒認路，又不需要人幫著開，應該是不分頭跟尾的吧。”

鐘遠沒料到平日里沒機會跟車打交道的老叔，忽然間會問起這樣的問題，“您說對了，純自動駕駛車本來是不需要區分車頭跟車尾的，而且兩邊都是頭的話，就沒有了倒車的麻煩。這也是個很大的優點。”

細心的老叔馬上明白了，“那是不是怕開慣了人工駕駛車的人一下子不習慣，才保留頭跟尾的呀？”

鐘遠點頭說：“是的。”

可他心里卻開了鍋了。都說山里頭閉塞，山里人不了解外面的事情。老叔怎么剛一接觸飛人腿，就能夠想明白這么些呢？

這一下他的信心和決心更加堅定了。

鐘遠和老叔兩個人在小水泊岸邊坐了好久。鐘遠問老叔：“記得上回您說過不打算離開這里，因為舍不下這座大山。又是這么些年過去了，您現在還是這樣想的嗎？”

老叔凝神望著遠處的山巒，慢慢地點點頭，“在這大山里生活快一輩子了，山上的草和樹，水里的蝦跟魚，都親著哪，哪兒都比不了家呀!”

兩個人都沉默了。

過了好久，鐘遠才說現在年輕人愿意留在山里的少了，往后還會更少，您覺得要是大山里頭的生活能趕上別的地方，這些個年輕人愿意回來嗎？

鐘遠這話其實更多是說給他自己的。老叔聽了之后，臉上明顯起了變化，是笑，但分明是帶著苦的。

老叔說，也常有別的人問過我同樣的事情。在我心里我當然愿意大山里能好起來，哪怕有別的地方一半好呢，那就會有一些人愿意回來。大山也是家呀，總得有人住。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當然也要再祖祖輩輩傳下去。

說到這兒老叔停住了。隔了好一會兒才說，難哪，別的地方好，是因為那里本來就好。又多出那么多人來，幫著一起搞建設，不就自然好上加好了。可是我們這座大山，有誰愿意到這里來扎根搞建設啊。

鐘遠心里很明白，老叔說的建設當然不是在大山里建起一座有模樣的城市。老叔希望的也只是生產條件和生活條件有所改善。老叔的這個要求不高啊。

大山里頭，太陽比平地落得早，而且，太陽躲進山后面了，手里的活兒就需趕緊，等天黑了再著急也白搭。

兩個人都站起身朝飛人腿走去，一起上了車。

鐘遠說了聲，“原路回去。”

飛人腿起步上山。

老叔問：“回去真不用帶路？”

鐘遠說：“是啊，走一回，飛人腿就能記得，哪兒該拐彎，哪兒可以快，哪兒得加小心，這些個它都不會弄差的。”

老叔問：“如果隔上一個禮拜，十天半個月，叫它再走，它還認得？”

鐘遠說多數情況下它能認得，只要旁邊的草啊樹啊沒有太變模樣。這就象咱人認人，不會因為對面的這位長了胡子，或者臉上多貼塊膏藥就不認識了是一個道理。

老叔聽懂了，可是仍不放心，“這么說要是很長時間沒走過的路，最好還是領著它重新再走一回，這樣才更妥當。”

鐘遠點頭稱是。

老叔注意到，才領著它走過一回，飛人腿上山就比下山快了不少，真比人強多了。可是它的力氣哪兒來呢？

雖然老叔沒問，鐘遠卻已經猜到老叔現在想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