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的陽光，明媚而耀眼。

米尺帶著金毛狗子在海岸邊跑步，從濱海市的這邊，跑到濱海市的那邊，狗子累的氣喘吁吁，趴在地上，吐著舌頭，它實在是跑不動了。一歲多的狗生，還未曾見過如此瘋狂的兩腳獸，比狗還能跑，跑完了還氣不喘、汗不出，一張圓圓的臉蛋上總是笑瞇瞇的。

米尺摸著金毛的狗頭，取笑它：“才這么點兒距離，你就跑不動了，羞不羞啊。”她在狗耳朵旁打了個響指，計上心頭。

她將金毛狗子扛上肩膀，繼續跑……清風吹拂著狗子的金毛，它愜意的被兩腳獸背著，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少年、曹羽、瘦皮猴，還有茍牧雨、念奴嬌和白菲菲，6個人此刻聚在海邊別墅的二樓小會客廳里。茍牧雨起身拉上落地窗的紗簾，擋住刺眼炙熱的陽光，他一屁股坐到鋼琴前，枕著鋼琴冰涼的琴蓋，眼皮子有些沉重，他每天一回家就被爹媽逼著讀書學習，所以只要離開家，他便不想再看一眼書。

而其他幾個人則坐在一張長桌前，少年的手邊放著一疊復印的課本，筆下的沙沙聲，和翻動書頁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達成一種奇妙的平衡。

瘦皮猴咬著筆帽，與面前的黑白試卷，大眼瞪小眼。木頭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張數學試卷，考試的時間，則是木頭寫完一整套暑假作業的用時。瘦皮猴把筆一扔，對少年說：“喂，木頭，我們是想讓你幫我們補課，不是讓你給我們監考。”

少年未抬頭，仍在奮筆疾書，但嘴里卻問道：“你不覺得這試卷很眼熟嗎？”

瘦皮猴將試卷翻過來覆過去的看，沒什么眼熟的地方啊。

曹羽捂住臉，心里忍不住罵了瘦皮猴一句傻缺啊，他開口道：“這就是期末考試的那套數學題！”

“咳咳，是么。”瘦皮猴尷尬的笑了笑，放下試卷，繼續和白紙黑字大眼瞪小眼。

“答題過程中，你們可以翻書，將每道題要用到的公式、定律抄在題目旁邊。但不可以討論，不可以相互抄答案，也不要來問我，自己獨立完成。”少年寫完一整本習題冊，又取出另一本習題冊。

念奴嬌一顆心臟，如小鹿亂撞，她面色粉紅，羞答答的，昨晚和白菲菲看了一夜的關于初戀的電影，腦海里仍然在反復回味著一些浪漫的電影片段，而男女主角的臉，則換成了她和少年的模樣……

白菲菲眨了眨細小的眼睛，眼底是疲憊的黑眼圈，腦子昏昏沉沉的，她打著哈欠，小聲提醒念奴嬌：“阿嬌，你再不擦擦，口水就要流下來了。”

“啊？”念奴嬌有些慌張的捂住嘴，咽下一口唾沫，她驚疑不定的問白菲菲：“我真的流口水了嗎？”白菲菲哭笑不得的說：“騙你的啦，傻丫頭。”

少年將自己的頭發剃成了和曹羽一樣的寸頭，這是念奴嬌從未見過的少年，感覺他眼里有些東西和原先不一樣了。那份屬于少年的憂郁和孤獨不見了，他的側臉多了一分男人的硬朗，眉眼間的柔弱與哀愁，被堅毅和鋒利替代。

以前的少年是行走在雪原上的一頭孤芳自賞的狼，是那個站在空無一人的教室里的清瘦身影，他曾對著窗外的遠方說著“好想去一個只有自己的地方”。但現在的少年，好像為了追逐某樣東西，而跑出了漫天飛雪的荒原，他要穿過濃密的森林，到達那未知的歸處。

念奴嬌一個人胡思亂想著，是誰改變了少年？是那個人嗎……她從心底泛起一絲失落，將少年帶出孤獨而封閉的世界的人，不是她。

茍牧雨伸出五根手指，陽光從指縫間穿過，照在他的臉上，留下一片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念奴嬌偷偷看著少年的時候，也有一個人從未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只要念奴嬌愿意回頭看一眼，便能看見茍牧雨那雙好像被誰遺棄了的眼睛。

少年合上習題冊，他已經寫完了所有暑假作業，而瘦皮猴、曹羽他們的這場特殊的數學考試，也到了該交卷的時候了。

幾個人的試卷被傳到了少年的手里，他從舊鐵皮做的鉛筆盒里，取出一支紅色的圓珠筆，開始批改卷子。

少年拿起瘦皮猴的試卷，卷成紙筒，在他腦袋上狠狠敲了幾下，“你這個蠢貨，只抄了公式和定律，這些數學題是留著讓我幫你解嗎？”

瘦皮猴從少年手里搶回自己的卷子，咬著后牙槽說：“警告你們，除了老大，誰也不能打我的頭！本來就傻，再打更傻了。”

少年在念奴嬌和白菲菲的卷子上掃了一眼，便將試卷還給了兩人，說：“你們兩個，連答錯的地方都一模一樣。”

念奴嬌窘迫的低下頭，她剛才只顧著偷看少年，根本就沒什么心思寫題，便照搬全抄了白菲菲的答案。白菲菲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她也不是真的來補課的，而是陪著好姐妹念奴嬌追愛來的。

少年抬手一指樓下，聲音聽不出情緒：“門在那里，如果你們不愿意聽我的，那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請你們離開。”

什么態度，白菲菲在心里罵了少年三百句，如果不是念奴嬌緊緊拉著她的手，她一定站起來就走，頭也不回。

“王爵，你太不懂憐香惜玉了，溫柔一點兒。”曹羽像個看戲的旁觀者，看戲可比試卷和課本有趣兒多了。

“我正要說你。”少年將曹羽的試卷遞給他，繼續說：“公式和定理，你知道該怎么運用，哪怕是難題你也解的出來，為什么期末考試的成績還那么爛？”

曹羽伸了個懶腰，懶洋洋的笑著，靠在椅背上，枕著自己的胳膊，他好像胸有成竹、不慌不忙的回答少年：“千金難買我樂意唄，而且做差生，可比做優等生，自在多了。”

“隨便你。”少年并不想多管閑事，看曹羽的樣子，應該是心里早就有了別的打算，人生的選擇很多，并不是只有一條路。

“瘦皮猴。”少年喊道。

“干嘛，又想罵我？”瘦皮猴皺著鼻子，神情很是不耐煩。

“你聽說過一句話：比你優秀的人，還比你努力，這句話你聽過沒有？”

“廢話，這句話我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瘦皮猴的視線掃過坐在長桌上的曹羽、少年、白菲菲和念奴嬌，以及那個看似“不學無術”的茍牧雨。這些人，都是比他優秀更比他努力的人，他心里有些泄氣，仿佛永遠看不到自己的出頭之日。他就配做一只螻蟻，一輩子為了生計奔波勞苦，被那些比他更優秀更努力的人踩在腳底。

“我覺得這句話就是放屁。”少年的臉上，罕見的露出不羈的笑意，他看出了瘦皮猴眼里的疑惑，解釋道：“什么樣的人，是比你優秀的人？家里有權有錢的人，還是智商比你高的人？而這樣的人，嘴里所說的努力，又是怎樣的努力法？那些所謂比你更優秀的人，他們很清楚自己只需要付出三分努力，收獲的東西，就是普通人付出十分的努力也得不到的。瘦皮猴，你明白嗎，普通人如果想和那些所謂更優秀的人，站在同一個競技場上比賽，你們需要付出三十分的努力，才能和他們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所以那些所謂更優秀的人，又憑什么敢說自己比普通人更努力？”

“瘦皮猴，我問你，你為什么要讀書？”

瘦皮猴張了張嘴，曹羽問過他這個問題，今天少年也問他，但他就是個胸無大志的人，“我就想考上大學，順利畢業，找到一份工作，然后成家立亞，孝敬父母，不讓父母再起早貪黑的賣煎餅。”

“考上大學并不難，我看一遍就能記住的公式定律，你就看它個二十遍三十遍直到全部記住為止，再把課本上的所有例題和習題，寫會背熟，反復默記一百遍，以后無論什么樣的考試都難不倒你。”少年不想教他怎么學習，所謂學海無涯苦作舟，并沒有捷徑可尋，但少年可以將如何通過考試的訣竅告訴他。

“你讓我死記硬背啊，我最討厭的就是死記硬背。”瘦皮猴悶悶不樂的說。

“沒辦法，只剩下1年的時間，你只能靠‘死記硬背’來拿到那張競技賽場的通行證。等有朝一日，你付出N倍的努力，和那些比你更優秀的人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的時候，你就會發現，能靠死記硬背解決的問題，才是最輕松最容易的問題。”少年正說著，就聽見樓下傳來米尺的聲音，她剛進門就喊餓，纏著保姆阿姨給她做好吃的。

少年抿緊嘴唇，想要克制住嘴角的笑意，但還是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輸掉一場籃球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輸掉人生的這場比賽。”瘦皮猴腦海里又回響起米尺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今天再被少年一點撥，瘦皮猴只覺得后背發涼，就像少年說的，如果連人生這場比賽的通行證都拿不到，豈不是比賽還沒開始，他便輸了個徹底嗎？

但現在，他還有機會拿到這張通行證，時間還剩下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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