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鄭重重點了頭：“你小子不是也覺得要多拍電視劇嗎？你點子多，說說唄，我是怎么都想不出來了。《西游記》《紅鏤夢》總臺在制作，《聊齋》閩省電視臺正在拍攝，咱只能拍幾部電影。大家都知道要確立江湖地位，必須拍大眾喜聞樂見的經典大題材，《四世同堂》口碑再好，那都是一時的，群眾基礎決定大家很快就會淡忘它。可咱也找不出什么即拍得起，又精彩，群眾基礎又好的電視劇?。　?

“中小成本、內容精彩、大眾喜聞樂見，最好是古裝的。”王展嘀咕。

他回憶了一下，發現自己過去的經歷中還真有不少寶藏信息，一下子就被他找到了合適的目標。

90后記憶里的狄仁杰可能基本都是梁胖子，但60至80這個群體，他們只認一個狄仁杰，那就是孫承正！孫承正的狄仁杰形象其經典性，可以和總臺四大名著的主要人物相媲美。86版《狄仁杰斷案傳奇》電視劇是不可超越的。

“老鄭，廠里不是鼓勵拍歷史題材嗎？尤其是秦漢唐的。歷史故事最適合的就是拍長篇電視劇，咱有很多現成的好故事啊，你不能只盯著經典名著啊，近現代也有好作品啊，比如狄仁杰，荷國漢學家高洛佩寫過一部《大唐狄公案》，你看，是大眾喜聞樂見的盛唐歷史人物，還是懸疑探案題材，多好??！國內還沒有這樣的古裝電視劇呢！你可別小瞧，比包公案還精彩！”王展說到。

王展在北大的老師是卞之琳先生的弟子。卞之琳前些年回北平后一直供職于社科院外文所，他在那邊收的一位趙姓師叔偶然發現了這部小說的英文版，便找了幾位學者將它譯成了文白結合的華國文字。王展上大學時還曾被拉去打過幫手，這譯版小說82年曾被甘省的出版社出版，但因是家小出版社，發行能力一般，很多人不知道它。

老鄭遲疑問：“包公案倒是也可以拍……《大唐狄公案》？荷國人？我咋沒看過呢？狄仁杰雖然厲害，大家也認識，可他怎么破案我還真不清楚，為啥不直接拍包公案？這么一提，我突然有思路了，七俠五義、楊家將、花木蘭、八仙過海、白蛇傳……”

“打住打??！先別考慮帶打仗的和帶特效的！成本高！技術難度大！這些以后都可以拍！我們先抓效果最好的拍！我說狄仁杰效果最好，為什么呢？首先，包公又不是西京有關的歷史人物；第二，狄仁杰有全球性的優勢啊……

高洛佩也是個大奇人，會15國語言，抗戰時期一直在華國做外交官，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他還娶了張之洞的外孫女為妻。這部小說是他離開華國后出版的，咱這里沒人看過，但那是在歐美卻是最暢銷的偵探小說之一，銷量超過2000萬冊，六七十年代M國和霧國都曾將它拍成影視劇，Judge Dee在西方人眼里那可是最經典的神探之一，不過他們都找本土的白人大明星演，服化道中西混合，嗐……也就他們自己看得歡了。咱拍出來可以賣到海外去賺外匯！東西通殺，暢銷全球，總臺都沒這個本事呢！”王展解釋。

他又當即把自己學生時代的經歷告訴了老鄭，繼續道：“上次去北平時探望我老師，他說這部小說譯版被狄仁杰老家醋省晉陽的一位編劇意外看到了，做了改編劇本。你看你說缺劇本，這不就是現成的！”

這段前身的經歷倒是真實的。這也是為什么，前身的王展明明是念中文的，但卻會三四門外語，還對翻譯工作有異常的熱情，因為他也是卞之琳先生的徒子徒孫。

老鄭高興極了：“這太合適我們了！醋??？那巧了，你回醋省拍《老井》也得從晉陽走，你順便拜訪一下。過段時間老吳回來，咱把這事跟他說說?！?

王展這夜回去，越想越覺得拍《大唐狄公案》電視劇是步妙棋。

王展很清楚，想要將大制作《赤壁之戰》電影拍出來，必須和總臺聯手做《三國演義》電視劇，影劇套拍才能成功。而總臺實際上根本沒必要和其他單位合作《三國演義》，這就需要西影廠有足夠砝碼，能讓總臺認為到西影能做到他們做不到的事，和西影合作不是在分蛋糕，而是有所求，比如更強更先進的制作理念，面對更大的市場……

東陵劇版顯然還不夠，那么狄仁杰電視劇則可以徹底讓他們服氣。狄仁杰可是以被一個偏遠的市級電視臺拍出并播放的開局，賣了三十幾個國家的大熱劇啊。

如果由西影拍攝，那無疑能更上一層樓。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王展當夜就聯絡了趙師叔，又從他那邊拿到編劇的聯系方式，聯絡到了對方，誰知被告知，她已和晉陽電視臺接觸上了，眼下導演正帶著他們在西京做考察，力求還原盛唐風采。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肥肉，王展認為事情還有得談，當下和他們約了就明天碰面。

第二天一清早，王展就在博物館門口和他們碰上了面。

來者有晉陽電視臺的導演孫煒，總編劇梁風及其他主創。他們的制片本來聽說西影的人要找他們，如臨大敵。但一見到王展，就……這小年輕？

一下子他就放心了。

王展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自然知道他想什么。

王展不想激起他們太大的反應，因此也沒找老鄭一起來，而是先以小說譯者助理的身份和他們接觸的，帶著他們去附近的茶樓喝茶：“從師叔那邊聽說了晉陽電視臺的攝制組遇到了不少困難，正在西京考察，我恰巧就在西影工作，西影有很多唐代的服化道及人文風俗還原上的經驗儲備，跟很多專家學者都非常交好，或許我能幫上什么忙?！?

“哎呀！”孫煒開心地拍了下大腿，“小同志你來得可正是時候！”

梁風告訴王展，這些天，他們天天去參觀壁畫、古墓，查閱文獻，拜訪學者，但畢竟人生地不熟，也只能看到最淺表的東西。

這些人也沒什么心眼，就把自己手工繪制設計的人物造型，道具場景設計圖都給王展看了。

王展心里暗暗乍舌，居然還是用工筆白描的圖紙，其典雅還原，不輸西影多少。西影自然可以做到比他們好幾個層次，但西影絕對不會那么認真地去做一部電視劇，尤其聽到他們是在沒有工資的情況下做了所有前期工作時，王展整個人愣住了。

他印象里這部劇的制作質量和90年代古裝劇鼎盛時期的優秀電視劇差距不大。也就是說，他們把經費幾乎都壓在拍攝上了。

“咱就一個地方小電視臺，除了幾個人，要啥沒啥?！蓖鯚槆@了口氣，“要不是臺長支持，我們恐怕也沒法做這么大的事。條件是很困難，可我們有決心做好。因為啊，狄仁杰就是咱那的人，拍這電視劇是我們那特別大的一件事，梁編劇就是狄村的，我們也想外邊看到我們的驕傲?！?

王展心里突然平靜了下來，此刻他覺得自己還想把這電視劇占為己有是可恥的。

再說吧，他也沒辦法占為己有啊，他就一電影廠職工，他不再是個影視大鱷了。干得好最多加薪發獎金，干得差也能混吃等死，他也不是為這個，這輩子才選擇繼續做影視的。

格局要打開，與其貪婪于功利，不如想著怎么讓整個行業都卷起來，如果一個偏遠省份的市級電視臺都能出那么好的電視劇，如果他們有更好的條件，如果全國有很多這樣的電視臺、電影廠……

“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