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舅并不是我的親老舅,而是我工作地方老板的老舅舅。“老舅”是我在閑暇時間給他想的一個親切的外號。
老舅已經六十多歲了,卻依然工作著。頭發(fā)黑中透白,膚色與非洲小伙子差不多,身材和麻桿一樣瘦高瘦高的。常常穿著一件黃色T恤衫,背后也繡著幾個很顯眼的大字:“石花一品鹽”。腳上穿著一雙黑色皮鞋,不穿襪子,露著腳脖,不曾想這么大的年紀竟然也跟上了時代的潮流,看來還是我落后了。
老舅工作時很賣力,他的工作是沖車,給車打沐浴露,沖車,擦車。
自從我來了以后,老舅似乎有點兒失業(yè)了,經常看到他跑東跑西的找事做。他的勤勞可沒有得到任何的好處。因為他的勤勞,時不時的把一些車上換下來和拆下來的零件扔掉或賣掉,最后得到的卻是周姐的批評,周姐是老板的老婆,所以老舅也是她的老舅舅。聽見批評老舅最多的話就是:“舅!那些東西都是很貴的!你不要撿著了就拿去扔了或者拉著賣了!好不好!?”老舅聽后臉色也不太好,只是強擠出一絲笑容掩飾尷尬,左手摸摸右手臂,然后輕輕的答應兩句,慢慢的走了出去。
老舅不僅在工作上很勤勞,在閑余時間也非常認真,休息的時候,老舅會站在路邊,雙手叉腰,一副居臨天下的樣子,左看看右看看,看看哪個老太太走的太慢了,調侃兩句,或者看看哪個小姑娘化的妝太艷了,嘖嘖兩聲,再或者就是看看哪個打擾自己休息的車要洗,皺著眉頭請車主過來。等著車主下車,要去吃飯或者坐在屋里,老舅會把車中的墊子取出來,在車門上用勁兒的拍一拍,把墊子上的灰塵拍下來。車主聽到老舅用墊子拍車門的聲音,趕緊過來問老舅是什么意思,老舅只是嘿嘿一笑,然后說:“灰多,拍一拍,好洗!”車主垮著臉,又重新坐回椅子上,取下墨鏡,直勾勾的看著老舅洗車。可能是看的時間太長了,老舅提著水槍走過來對車主說:“老板,別這樣,給我看的心里發(fā)毛了都。”車主這才翹起二郎腿,掏出手機刷著視頻。
沒多大一會兒,老舅已經把車沖好了,我就開始噴沐浴露,說是沐浴露,其實就是把洗潔精放進一個機器里,加點水,像吃咸菜放醋一樣拌一拌,然后再往車上噴。這個時候,老舅就會右手撐在墻邊,左手叉著腰,然后右腳搭在左腳上,看著遠方剛剛過去的行人和車輛,然后再低下頭看看我噴沐浴露的樣子,最后搖搖頭,拿著抹布,用盡渾身的力氣,開始擦起車來。
每到這時,我也會幫著老舅擦車,我這人非常懶,可是偏偏又找了這么一個工作,所以我擦車擦的不是特別干凈,再看看老舅,他好像一位專業(yè)的師傅,每一個角落都不會放過,每一粒灰塵也都不會逃脫。等著擦完,老板喊車主來看一看洗的怎么樣,車主嚴肅的盯著車說:“還是有點臟。”老板一邊拿著抹布擦車一邊說好聽話,最后車主沒有多說什么,付了錢,開著車就走了,只留下老舅那怨恨的身影在夕陽的照射中,顯得格外的刺眼。
后來我在其他員工那里打聽到,原來老舅在我來這里之前洗車就洗不干凈,也經常挨批評,所以這一次并不是老舅沒有洗干凈,而是陪他擦車的那個人沒有擦干凈,老舅背了黑鍋,可是他依舊那樣的樂觀,即使挨了批評,卻一直充滿著豪氣。
老舅還有一個非常人所能及的技能——知道的多。
其他員工有個什么小秘密的,老舅總是能知道,若是其他員工說些抱怨的話,說些不好聽的話,說些對老板不利的話,老舅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告訴老板,老板也總是可以在第一時間解決。因為老舅的這個技能,我非常害怕老舅的手指掐一掐就算出我的那些小秘密,再或者隨便掐一掐算出我讓他背了黑鍋的事。
老舅是一個非常勤勞的人,一個勤勞到了極點的人。往往越是勤勞的人,得到的并不是好果子,可是沒有這些勤勞的人,世上根本就不可能有著好果子。
2021年7月17日
湖北谷城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