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寧在上馬車之前，看到辛九州正在往馬車上搬什么東西。大大小小的幾個盒子，都是她沒見過的。

她轉頭看了一眼常樂，指了指那些正在被辛九州搬上車的東西。

“這些東西是？”

“回門禮。”

“哦……”

程安寧沒想到常樂竟然還備了禮物，這一點真是她自己粗心了。

就在她走到馬車邊準備提著裙子上馬車的時候，常樂在她身邊向她伸出了手臂。

程安寧看著常樂伸出來的手臂，楞了一下。

可轉念一想，她也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于是假裝自然的伸出手搭了上去，扶著常樂躬身坐進了馬車里。

就在程安寧想掀開簾子看看常樂要坐在哪里的時候，馬車的門簾先一步從外面掀開了。

她一下子僵住了，眼睜睜看著常樂半蹲著身子站在她面前。

常樂看著程安寧一動不動的坐在馬車正中間，示意她給自己挪個地方坐下來。

程安寧連忙抬起屁股，將身體挪向馬車的一側，給常樂騰出了一半的位置。

常樂坐下之后，程安寧本能的縮了縮身子。她偷偷瞄了一眼常樂，只見他目視前方，雙手放在雙腿上，后背挺得筆直。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坐在馬車里，并肩坐在一個有些狹小的空間里，兩個人都有些不適應。

“少爺，咱們出發啦！”

辛九州熟練的騎上馬，朝著馬車里的少爺高聲喊了一句。

“走吧！”

常樂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低聲回了一句。

隨即馬車動了起來，坐在馬車里的程安寧和常樂一直沒有再說話。

除了馬蹄聲和車輪在地面滾動的聲音之外，他們還能聽見兩個人彼此的呼吸聲。

…

在走出一段距離之后，馬車里的顛簸讓程安寧想起了自己出嫁那天的情景。

那天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坐在轎子里，一路上她只能看見蓋頭下面的那一小塊地方。

后來聽阿蓮說，那天常樂一直騎著馬走在馬車的最前面。轉眼的時間，他們兩個人竟然并肩坐在了一起。

在程安寧的心里，她還是介意之前在迎春樓聽到的那些話。她看不透他是個怎樣的人，長亭內衛更是一個謎一樣的存在。

在常樂的身上，實在是有太多讓人摸不準的事了，所以程安寧始終都無法對他放下戒備。

但是程安寧感受得到，自從他們二人成婚之后，常樂一直禮數周全，對自己也照顧有加，方方面面都挑不出有任何問題。

所以即使心里有再多顧慮，她也覺得自己應該大大方方對常樂有所表示。

她挺直了后背，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常樂。

“那個……謝謝你準備的東西！”

“不用客氣，這是應盡的禮數，其實也可以說是借花獻佛吧！”

常樂轉過頭看著程安寧，面色平靜如水。他發現今天程安寧的臉有些紅紅的，不知道是涂了些胭脂水粉，還是馬車里太悶了不透氣。

他沒有多問，而是直接伸手掀開自己這邊的窗簾，讓馬車里的空氣流通起來。

“不管怎么樣，還是要謝謝你的，也替我謝謝……父親。”

程安寧說到最后的時候，還是猶豫了一下。同時她也發現，將常宇珩稱作“父親”，似乎沒有那么難了。

“不用客氣的，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常樂非常平靜說出得這句話，卻讓程安寧的內心變得不平靜起來。

——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了……

程安寧不停在心里回想著這句話，也在心里不斷深刻著“家人”這個稱呼。

家人……

從前她只覺得父親母親是家人，那些供奉在家里祠堂的名字是家人，一直照顧著她的阿蓮是她沒有血緣關系的家人。

除了這些人之外，她還從未在任何人的身上看到家人的影子。

所以，現在得她震驚于常樂竟會對她說，他們是一家人。

程安寧從小就知道，家人是值得信任的，可她卻不知道自己眼前的這個人值不值得信任。

這時馬車的外傳來一陣喧嘩，常樂掀開的簾子，看了一眼。

原來他們正好路過迎春樓，今日店里又推出了兩道新菜，引不少人前去圍觀。

程安寧也好奇的轉過頭看了看外面外面，但是她沒有看到外面發生了什么，卻意外的發現常樂的耳垂又圓又大。

她記得母親曾說過，耳垂大的人福氣也多。

——那他的福氣多嗎？

——他的福氣又是什么呢？

“你以前來過這里嗎？”

“啊？哪里？”

程安寧正在想著有關耳垂和福氣的問題，沒想到常樂會突然轉過來對自己說話，也就沒聽清他說了什么。

“剛剛我們路過迎春樓，你以前去過嗎？”

——迎春樓。

程安寧一聽到這個地方，心就狠狠顫抖著。

她對這個地方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深刻到她現在依然能記得自己當時難過的感受。

正是因為之前在這里聽到的那些話，也讓她這輩子都不想再去第二次。

“額……之前和阿蓮去過一次。”

“那你吃他們家的清蒸魚嗎？”

——清蒸魚？

——還不是因為你！

——如果不是因為你，我差一點就吃到了！

“沒，我們吃了些其他的。”

程安寧雖然在心里那么想著，甚至還想給常樂翻個白眼。但最后她還是選擇隱瞞了之前發生的事，臉上也是淡定自若的樣子。

“那改日我可以帶你來嘗嘗，我很喜歡吃這里的清蒸魚。雖然家里的廚子做的魚也很好吃，但是感覺味道還是不一樣。所以每隔一段時間，我就會叫上辛九州陪我去吃一次。”

“啊……是嗎……”

程安寧沒想到，常樂竟然會主動提出來帶自己去吃魚，心里有些不明白。

——難道他不記得自己說過什么了嗎？

——還是正因為不在意，所以才會這樣呢……

“嗯，你不喜歡吃魚嗎？”

常樂看著程安寧欲言又止的樣子，以為她并不喜歡吃魚，又不好意思開口拒絕自己。

“沒有，魚……還是挺好吃的……”

“那我們明天就去吃吧！怎么樣？”

一想到清蒸魚得味道，常樂的心里就有些激動。他記得上一次去吃清蒸魚還是在自己成婚之前，想來差不多都過去半個月了。

“啊？好，好啊……”